第143章 心有千千结(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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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多次往返玉山,和獙君是君子交,每次相逢,两人总是几坛好酒,月下花间对酌,谈的是美食佳景、风物地志,兴起时,也会抚琴弄箫、唱和一番,却从不谈论世间事。

獙君的声音天生魅惑,迷人心智,连烈阳都不敢听他的歌。化为人形后,獙君只偶然唱过一次歌,却弄得玉山大乱,自那之后,獙君就再未唱歌。相柳却没有畏惧,听獙君声音异常悦耳,主动邀獙君唱歌。

獙君说:“我是獙獙妖,歌声会迷人心智。”

相柳笑言:“我是九头妖,想要九颗头都被迷惑,很难!如果真被你迷惑了,也是难得的经历,我所作所为,并无羞于示人处。”

也许就是因为这份坦荡不羁,獙君和相柳倒有几分相契。只不过,一个是出世之人,万物不萦胸怀,一个是入世之人,万事缠身不得自由,所以君子交淡如水。

月近中天,獙君才醉醺醺地离去。

四下无声时,合目而憩的相柳睁开了眼睛,眼内一片清明,没有一丝醉意。他出了屋子,犹如一道风,迅疾地掠向瑶池。

一轮满月,悬挂在黛色的天空,清辉静静洒下,瑶池上水波荡漾,银光点点。相柳犹如一条鱼儿般无声无息地没入瑶池,波光乍开,人影已逝,只几圈涟漪缓缓荡开。

相柳在水下的速度极快,不过一息,他已经看到了白色的海贝。

海贝外,有烈阳和獙君设置的阵法,相柳未敢轻举妄动,仔细看了一遍阵法,不得不感叹,难怪没有人敢轻视玉山。这阵法短时间内他也破不了,想要接近小夭,只能硬闯,可一旦硬闯,势必会惊动烈阳和獙君。相柳想了想,在烈阳和獙君的阵法之外,又设置了一个阵法,如此仓促布置的阵法,肯定挡不住烈阳和獙君,但至少能拖延他们一段时间。

待布置停当,相柳进入了保护小夭的阵法中,为了争取时间,只能全力硬闯,等他打开海贝,抱出小夭时,獙君和烈阳也赶到了瑶池,却被相柳设置的阵法挡在了外面。

獙君恳切地说道:“相柳,请不要伤害她,否则我和烈阳必取你性命。”

相柳顾不上说话,召唤五色鱼筑起屏障,密密麻麻的五色鱼首尾相交、重叠环绕在一起,犹如一个五彩的圆球,将他和小夭包裹在其间。外面轰隆声不绝于耳,是阵法在承受烈阳和獙君的攻击,里面却是一方安静的小天地,只有小夭和他。

相柳搂着小夭,盘腿坐在白色的海贝上,咬破舌尖,将心头精血喂给小夭。情人蛊同命连心,只要一息尚存,精血交融,生机自会延续。

相柳设置的阵法被破,烈阳和獙君闯了进来。烈阳怒气冲冲,一拳击下,五色鱼铸成的五彩圆球散开,密密麻麻的五色鱼惊慌地逃逸,看上去就好似无数道色彩绚丽的流光在相柳和小夭身边飞舞,十分诡异美丽。

烈阳知道小夭体质特异,看到相柳和小夭的样子,以为相柳是在吸取小夭的灵气练什么妖功,气得怒吼一声,一掌打向相柳的后背。

正是唤醒小夭的紧要关头,相柳不敢动,只能硬受,幸亏獙君心细,看出不对,出手护了一下。

“你干什么?”烈阳对着獙君怒吼,还想再次击杀相柳。

獙君拉住烈阳,传音道:“他好像不是在害小夭,小夭的生机越来越强。”

烈阳是受虞渊和汤谷之力修炼成的琅鸟妖,耳目比灵力高深的神族都灵敏,他仔细感受了一下,果然像獙君说的一样,小夭的生机越来越强。烈阳嘀咕:“古古怪怪!反正不是个好东西!”却唯恐惊扰了相柳,不敢再乱动,反倒守在水面上,为相柳护法。

约莫过了半盏茶工夫,相柳抱着小夭徐徐浮出水面,对烈阳和獙君说:“谢二位相助。”

烈阳伸出手,冷冷地说:“把小夭还给我们。”

相柳低头看着小夭,未言未动,任由烈阳把小夭从他怀里抱走。

虽然已经感觉到小夭气息正常,但獙君还是握住小夭的手腕,用灵力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果然,一切都已正常。其实,小夭现在就可以醒来,不过相柳似乎想让她沉睡,特意给她施加了一个法术,封住了她的心神。

獙君对烈阳说:“你送小夭回屋休息,她应该明日就会醒来。”

烈阳刚要走,相柳说:“且慢!”

烈阳斜眼看向相柳:“你和黑帝之间的纷争和小夭无关,如果你敢把主意打到小夭身上,我和阿獙就先去杀了共工,再杀了你!”

相柳知道烈阳的脾性,丝毫没有动怒,只是看着獙君,平静地说:“请留下小夭,我有话和你单独说。”

獙君想了想,把小夭从烈阳怀里抱了过来,烈阳鼻子里不屑地冷哼,却未再多言,化作琅鸟飞走了。

獙君随手折下一枝桃花,把桃花变作一艘小小的桃花舟,将小夭轻轻地放到桃花舟上。

相柳静看着獙君的一举一动,皎洁的月色下,他整个人纤尘不染,如冰雪雕成。

獙君安置好小夭后,才看向相柳。他指了指美丽的白色海贝,温和地说:“看到这枚海贝,连王母都惊叹设阵人的心思,我特意问过颛顼的随从。他们说是高辛王宫的珍藏,今夜我才明白这应该出自你手,否则你不可能短短时间内就救醒了小夭,只是——我不明白五神山上的王后为何会帮你隐瞒此事?”

相柳说:“很多年前,阿念曾承诺为我做一件事,我请她用这枚海贝去保住小夭的命,但不能让黑帝和小夭知道。她是个聪明姑娘,不但遵守了诺言,还知道有些事做了,就该立即忘记!”

獙君叹道:“白帝不但教出了几个好徒弟,还抚养了个好女儿。”

相柳说:“我听小夭说,她曾在玉山学艺七十年,看得出来,你们是真关心她,不只是因为黑帝的拜托。”

獙君坦然地说:“人生悲欢,世间风云,我和烈阳都已看尽,若说红尘中还有什么牵念,唯有小夭。”

“此话何解?”

獙君道:“我出生时,母亲就死了。我被蚩尤无意中捡到,送到了玉山,小夭的娘亲养大了我。烈阳还是一只琅鸟时,被蚩尤捉来送给小夭的娘亲,帮他们送信。”

“原来如此。”

獙君眯着狐狸眼,问道:“听说你在外面的名声很不好?”

相柳笑了笑说:“比蚩尤还好点。”

獙君沉默地盯了一瞬相柳,问道:“小夭和你之间……只是普通朋友?”

相柳唇角一挑,扬眉笑起来,看着桃花舟上的小夭,说道:“小夭心心念念的人是涂山璟。”

獙君松了口气:“那就好。”

相柳自嘲地说:“没想到我的名声,连蚩尤收养的妖怪都会嫌弃。”

獙君摇摇头:“不,我没有嫌弃你,相反,我很敬重你!你心如琉璃剔透,连我的歌声都不能迷惑你,名利权势更不可能迷惑你。”獙君凝视着相柳,眼神十分复杂,看的好像是相柳,又好像不是相柳,“不是你不好,只是……”獙君长叹一声,“即使涂山璟已经死了,我依旧庆幸小夭选择的是他。”

相柳笑笑,对獙君的话全未在意:“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獙君道:“只要我能做到,必尽全力。”君子交,淡如水,可君子诺,重千金。

“我要了结一些我和小夭之间的未了之事,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请你只是看着。”

獙君一口应道:“好!”

相柳招了下手,小小的狌狌镜从小夭怀中飞出,落在了相柳手中,他凝视着狌狌镜,迟迟没有动作。

獙君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候,没有丝毫不耐。

相柳笑了笑,对獙君说:“这是狌狌镜,里面记忆了一点陈年旧事,也不知道小夭有没有消除。”他伸手抚过,狌狌镜被开启,一圈圈涟漪荡开,镜子里浮现出了相柳的样子。

在清水镇的简陋小屋内,相柳因为受了伤,不能动。小夭逮住机会,终于报了长期被欺压的仇,她用灶膛里拿出的黑炭在相柳脸上画了七只眼睛,加上本来的两只眼睛,恰好是九只眼睛,嘲讽他是个九头怪。

当时,小夭应该是一手拿着狌狌镜,所以只能看到小夭的另一只手,她戳着相柳的脸颊,用十分讨打的声音说:“看一看,不过别生气哦,岔了气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