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宋大年应了一声,负手而立,脸色沉沉,问女儿道:“今儿来的这人,你识得?”
他本以为,宋桃儿早两年随着刘氏去国公府走动时,因缘际会兴许见过郑瀚玉。女儿家早慧,或者就动了心思。
宋桃儿垂着头,鬓边的乌丝散了几缕下来,细声细气道:“他是国公府里四房的老爷。”
宋大年面色又阴了几分,问道:“他今儿来咱家是来做啥的,你可知道?”
宋桃儿霎时就把脸飞红了,她当然是知道的,却依然摇了摇头。
宋大年斥道:“他想讨你做老婆!”
宋桃儿那娇柔的小脸上,红的越发狠了,心中却有些茫然。
郑瀚玉想娶她,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她对于这男女之事早没了什么期盼,而郑瀚玉那样的男人,该配一个更好的女子。
比如,常文华那样的。
上辈子,惊鸿一瞥,常文华那如谪仙降世的模样让她念念不忘。她时常想起,倘或四爷身子骨健朗,同那常大小姐在一处,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她从没想过,自己同郑瀚玉会有什么样的纠葛,上一世不能想,这一世不敢想。
宋大年看女儿不语,又问:“这是你自己的事儿,你咋想的?!”
宋桃儿细嫩的小手捏着衣襟,只是垂首无言,她只觉得心中乱如麻团。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余下的便只有茫然无措。
宋大年颇为不悦,他不稀罕国公府的什么富贵,也不想女儿飞上高枝儿当凤凰,只要女儿一世平安喜乐便是足够。嫁到国公府里去,锦衣玉食看似有了,可这苦乐荣辱皆由不得自身,更不要提那郑四爷是个瘫子!
这普天下有哪个为人父母的,愿将女儿嫁给一个瘫子?!
然而,看着面前女儿那乖巧无措的样子,宋大年却也不忍心责备什么,他是心疼小女儿惯了的。
当下,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回房去,好生想一想。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别错了念头。”
宋桃儿默不作声,又低着头出去了。
这日,宋氏父子没去镇子上开铺子,阖家子也没在一起吃饭,午晚两顿都在各自房中用的。
杨氏将饭送到宋桃儿屋里,见她总是坐在床畔发怔,便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了,劝道:“妹子,别犯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是有法子的。”
宋桃儿喃喃自语道:“有法子,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她不再是昔年那个无知无识的乡下少女,经历那一世她清楚权贵的分量。
杨氏无言,她只是个村中妇人,除却安慰之言,也想不出别的来。
宋桃儿忽而抬头望着她问道:“嫂子,女人是不是必得嫁人?”
杨氏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我还没见过不嫁人的姑娘,再说了,不嫁人能咋办?”
宋桃儿咬了咬唇,似是拿定了什么主意似的,“我晓得了。”
既然她横竖都要嫁人,既然她横竖都要在他们之间选一个,那么她宁愿嫁给郑瀚玉。
那边房中,宋大年与刘氏两个对着发愁。
老两口子合计了半日,也没商量出个主意来,宋大年禁不住又埋怨起浑家:“没事带闺女进那府里干啥?还让闺女乱走,撞到人家眼睛里了!”
刘氏满腹委屈,说道:“我咋让她乱走了?往年去那边,一向也只是在老太太、太太房里坐着,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儿也都是丫鬟们领着,哪儿敢乱跑!我咋知道那四老爷眼就那么鬼尖,在哪儿瞅着我们桃儿了。”
宋大年叹了口气,又自责道:“说来说去,都怪我当年糊涂,没换那庚帖,就啥事也没了。”
刘氏便戳了戳他,问:“他爹,今儿郑四爷过来,庚帖可还给咱们了?”她心里意思,倘或庚帖还回来了,国公府里便没了字据把柄,大不了一家子人不认账就是。
宋大年瞥了她一眼,瓮声瓮气道:“那郑四爷是个精细人儿,脑子清楚的很,又把桃儿的庚帖带去了,还留下话,说等咱们的信儿。我看那意思,国公府是要定了桃儿,只看咱们想把桃儿嫁给哪房了。”一番话说毕,他禁不住吐了口气,“这郑四爷,小小年纪手段倒这般干练!还真有、真有老国公爷当年的样子。”
郑瀚玉出身于名门世家,又是官场上历练了一世的人,对付他们这样本分的乡下人家,自是游刃有余。
刘氏便自言自语道:“我瞧这郑四爷比二房的少爷好,他那样的人,今儿来咱家吃茶,眉毛都没眨一下,家里待客的点心也吃了两块,倒不似京里那些寻常的贵人们,动不动拿鼻子孔看人。往年,我带着桃儿去那府里,叫桃儿带些自做的点心什么的,人家大少爷瞧都不瞧一眼,甚至有一次还当面拿去喂了狗。这郑四爷,倒把咱们当个人看承。”
“嗐!”
宋大年重重叹了口气,只觉得浑身乏力,他是一家之主,阖家子人都望着他拿主意,他却能怎样?
靖国公府之于宋家,就像高山之于蝼蚁。
正当这沉默之际,但听吱呀一声门却开了。
两口子一起望去,宋桃儿走了进来。
宋桃儿走到了屋中,满面平静,说道:“爹,娘,你们不必烦恼了,我愿意嫁给郑家的四爷。”
刘氏只觉鼻子一酸,几乎就要落下泪了,忙忙的用手掩了。
宋大年望着女儿那娇弱的身躯,单薄的肩膀,心中忽然像被刀捅了一般,酸涩难忍,半日说道:“桃儿,那郑四爷是个瘫子,你……”话未完,竟再也说不下去。
宋桃儿却神色从容,浅浅一笑,有些苍白的面颊上浮出了一抹浅浅的酒窝,她说道:“爹,没事的,我想明白了。横竖我都是要嫁人的,既然郑四爷情愿娶我,我便嫁他。这是女儿的命数,不与旁人相干。”
或许上天就是注定了她要嫁到国公府去,既然如此,与其让郑廷棘糟蹋,还不如跟了郑瀚玉。
她自己站出来,也不必家人为难了。
那国公府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她已去了一遭,不怕再去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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