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2 / 2)

gu903();心中虽这般想着,但她到底是爷房里伺候的人,四爷用了她这么多日子,难保没几分情面在。

想着,林大娘便向宋桃儿笑着开口道:“太太,不知这丫头哪里招惹着您了?昨儿是您的大好日子,何必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冲了您的喜气?今儿,想必爷还进您房里来。您听老奴一句劝,就饶了这丫头吧。”

这若是换做旁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对着丈夫往日房中用久了的丫鬟,又有奶母求情,总要给上几分颜面。

偏生,宋桃儿轻轻说道:“若要我饶她,那也不是不行。只是林大娘可知,她做了什么?”

林大娘顿时语塞,她自然是不知情的。但按常理,此时这新太太不就该移船就岸,顺势饶了怜姝便是么?

宋桃儿继而说道:“晨起,我去给老太太请安,侍奉老太太用早食。出来后,这丫头便不见踪影,倒叫我一地里找她。后来还是四爷打发人来喊我,这方罢了。我却不知,她往日伺候四爷时,可也是这副样子么?”

林大娘暗暗叫苦,只懊悔自己求情求早了,全没想到这怜姝竟闯这样大的祸。

也怪道这小太太如此生气,入府第一日,身边又没个相熟的人侍奉,伺候了老太太出来,丫头却不见了。

瞧这小太太面色柔嫩,一副娇柔之态,那会儿还不知怎样害怕呢。

想到此,林大娘也不再为这怜姝说情,顺着宋桃儿的话道:“这般说来,这怜姝可当真作死。她在四爷跟前敢有这么一遭,腿早打折了。”

宋桃儿点头道:“我也这般想着,一向听闻四爷治家严明,如何房里会有这等不知规矩的丫头。不过,既是林大娘为她求了情,我也不多罚她什么,就让她到屋檐子下头跪一个时辰罢。”

怜姝跪在地下,抽抽噎噎,满面泪痕,心底却是惊骇不已。

今儿这出,她自然是故意,不过是想试试这太太的深浅脾气,也好叫她知道,她在这府里一无根基,得倚着她这个房中老人才是。这也不是新鲜花样,这些内宅当差久了的仆婢,大多会这两手。

虽则早起吃了她一顿排揎,怜姝却仍是不信,这个看起来娇气懦弱的太太,竟真敢罚她。

不曾想,她还真就罚了!

事已如此,林大娘也不好说什么,只向怜姝斥道:“没听见太太说什么?还不出去跪着!”

怜姝无法可施,花容带泪的出去了,出了门果然就在屋檐子底下跪了。

院中几个扫地的小厮瞧着,便指指戳戳起来。

“这怜姝姐姐可是咱爷房里服侍的老人了,咱爷衣食穿戴哪样不指着她?今儿怎么也罚跪了?”

“爷这会儿不在房里,咱这院里能罚她的,可不就只有爷新娶的太太啦?想必她何处得罪了太太,所以太太叫她跪。”

“那这位太太可当真厉害,怜姝和莲心两个都是爷一贯倚重的人,她说罚就罚了。甚至前儿不久,我还听人说起,老太太有意叫她给咱爷做房里人呢。这样的人,太太也敢罚,不怕爷回来跟她置气么?”

“你懂个屁,这位新太太那是爷一眼相中,从二房少爷那儿夺过来的,下聘的时候一应的彩礼都亲自过了目,又亲自登门迎亲,可见爷有多看重太太,那太太还怕什么?”

其内有个在府中当差老了的人,挥手道:“你们都不知晓,这里头的关节独我清楚。怜姝是四爷房里的老人,太太新进门,总要拿个人出来扎筏子,好立立威。这怜姝呢,又想压着太太,稳自己的根基,俩人这才掐上了。这一场如何,还得看四爷怎么处置。”

一众小厮正自听的津津有味,林大娘忽从屋里出来,喝道:“猴崽子们,干你们的去!”遂撵散了他们。

转回头,她看了一眼怜姝,低声叹息道:“你也是的,好死不死的这会子往她刀锋上撞。她才进府罢了,又年轻,爷待她尚好,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你便是想,也该挑挑时候。”说着,顿了顿又道:“你给太太磕个头,服个软,叫她饶了你也罢。”

怜姝一字不发,只默默流泪。

林大娘看她如此,又叹了口气,只索罢了,重又回房。

怜姝还从未栽过这种跟头,心头虽觉羞耻,但转念又道:我且在这里跪着,待会儿爷回来,一眼就能瞧见。她才进门,便责罚屋里侍奉的老人,必会给爷落下个不能容人的印象。

林大娘进回到屋中,见宋桃儿独个儿在炕边坐着,手里把玩着一方博山琉璃花球,走上前去,笑道:“原来太太喜欢这样的物件儿,我记得库房里还放着好几样。待会儿拿了钥匙开库房,让太太尽情挑一挑,摆到房里来。”

海棠苑库房的钥匙,素来是怜姝管着。

林大娘如此说,便是想逗宋桃儿问钥匙的事儿,引出怜姝在院里的身份,余下的话便好说了。

她却没什么恶意,实则林大娘的心中倒很是喜欢郑瀚玉新娶的这房太太。

郑瀚玉是她从小一手带大的,她本有个儿子,八岁那年不幸淹死了,此后一无所出,更将郑翰玉视若己出,对他的亲事也格外上心。郑瀚玉受伤之后,眼看着他退亲且一蹶不振,林大娘也担忧不已,如今看他成家,心里倒也高兴,就如自己儿子娶了媳妇一般。

虽则这位新太太的出身略低了些,可郑瀚玉喜欢就好,再说郑瀚玉如今这个情形,有身家清白、品行良好的女子肯嫁已是极好了,还计较什么出身?那日,堂房里的郑棠老爷回来,力夸宋家姑娘教养好、德行高,配得上玉儿。林大娘听着,心里也很为郑瀚玉高兴。

今儿过来一瞧,这位新太太别的如何尚且不知,这模样倒是一等一的好。

她面貌娇嫩,皮肤雪白柔滑,倒丝毫没有乡下女子操劳之后的粗糙之相。日头自窗棂洒入,落在那只握着琉璃花球的小手上,剔透的琉璃耀着细细碎碎的金光,衬得那只手越发小巧白净,宛若一只莲花。

往年,太太还是当姑娘时候,来府中做客,林大娘也曾远远见过她一面,那时只觉着这丫头模样甚好也就罢了。然而今儿再见着,当真是女大十八变了,眼前的太太不止模样娇美,更有一股沉静端华的气韵。瞧着,一丝儿不比当初的那个常大小姐差呢。不,还更好了。

林大娘自是偏心奶儿子郑瀚玉的,对于那抛弃了郑瀚玉,还令他一度消沉的常文华无几分好感。

是以林大娘倒想着提点宋桃儿几句,这深宅大院里可比不得乡下,人心复杂,勾当也多,倘或为着一个丫头,便伤了四爷与四太太的情分,那可不值当的。

熟料,宋桃儿将那琉璃花球放下,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下聘那会儿,四爷送到我家去的,我嫁过来时又带过来了。这琉璃花球固然贵重,我倒不算喜欢,只是想起来有这物件儿,所以这会儿拿出来了。”

林大娘见她竟不接话,顿时哑然,半晌索性直言道:“太太,怜姝虽是可恨,但您大人大量饶了她这一遭儿也罢了。她不比外头的丫头小厮,四爷自从腿坏了,这几年都是她扶持的,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待会儿若四爷回来,瞧见她跪在外头,怕要过问。她素来服侍四爷跟前,怕哪日您不在,这小蹄子就要轻学重告。不是老奴多嘴,来日方长,何必为了个不上台面的小丫头坏了跟爷的情分?”

林大娘因着近两年腿脚不大利索了,已告老出去,不在国公府内当差了。但她是郑瀚玉的乳母,在府中地位与那些寻常仆从自不能相提并论,郑瀚玉也极敬重这个自小养他长大的奶嬷嬷。原本今日,还是郑瀚玉托她过来的。

郑瀚玉思虑宋桃儿并不善于理家治内,上一世她身为二少奶奶竟至被郑廷棘的爱妾宠婢欺凌,虽说今生院子里的人都是他仔细挑选过的,但上一世他也并未娶妻,焉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便托了林大娘过来照看。

林大娘一则受他所托,二来也是想瞧瞧新娘子。一见之下,她甚是喜欢,便说了几句由衷之言。

宋桃儿看着林大娘,片刻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大娘告诉我这些,我初来乍到,都不懂。只是,四爷今儿要到了傍晚才回来呢。”

她的眼睛极美,碧青的眼珠,宛如一颗琉璃珠子,被这双眼睛凝着,饶是林大娘是个女流,也几乎要呆了。待听清她口中所言,林大娘又蓦地一惊——这新太太原来是盘算好的!

她是早知道了四爷今儿要傍晚才回来,待他回来,怜姝罚跪早完了,断然是见不到这一幕的。她既罚了怜姝立了威,又不至在四爷心里落个才入门便苛待下人的罪责。

哪怕日后有人跟四爷说起这事,但事情也过去了,总不如他亲眼看见来的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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