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成为了自己恨着的族群的魔子,希望,成为了他们的领袖,庇护者。
而人族,再一次将刀剑加于她身。
兵器相撞声,魔气和灵气的撞击,魔与人的厮杀。周围声音混乱,渐渐有血腥味渗出。接着,于说听到了玉将军艰难的声音:“风雪太大了……我们先撤!
“魔子被和地脉相连的锁链锁着,她逃不走,我们先去搬救兵!”
于是玉将军带着那些人族逃命,这些偷袭的救援的魔族居然胜了。于说仍闭着眼,突然听到“咔擦”声,牢门开了,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扑了过来:
“尊上!”
她冰冷的、浴血的、遍体鳞伤的身体被抱入一个怀抱,将她拉扯起来。这怀抱却小心翼翼,不敢碰触她身上任何地方。
少年声音里的哭腔更重:“尊上!”
于说睫毛颤一下,雪雾散开,她睁开眼,见到面前的少年,是阿追。而阿追带来的,不只有很多魔,还有一些妖族的气息。只是于说太累了,她没有细看。
阿追跪在血迹凝固的牢车中,想碰一碰于说,可于说身上的伤太多,让他不知道该碰哪里。这个少年眉目秀气,却拢着挥不去的魔气。
曾经坚持靠灵气修行、不肯靠修魔来快速获得力量的阿追,在换了新身体后,终究是选了魔道。
于说回不去了。
阿追也回不去了。
这个少年擦去于说脸上的雪,坚定说:“我救你出去!”
于说拉住他的手,道:“算了。”
她打起精神,向阿追解释:“锁链连接无极之弃的地脉,被四位将军抽取脊骨炼制,后来又加了整个无极之弃百姓的念力。你打不开的。”
黑黝黝的雪夜中,她看着以阿追为首的魔修们,竟然奇异地笑了一下。
是那种迷惘的、微妙的、怨恨的、释然的古怪笑意,笑不达眼。
于说对阿追说:“不必救我,反正我死不了……以后魔域,就靠你了。阿追,好好管理好哪些魔。不要……”
她本想说“不要让他们再做恶”,但她迷茫了,忽然想到,自从她醒来,在她的约束下,魔族也没有离开过无极之弃……顶多是魔穴的问题。
她死了,魔穴的封印才可能永远不减弱。
但是魔域不灭,她又不可能死。
于说便垂着头,闭了嘴。她眼神空茫茫的,让阿追呜咽一声,张臂抱紧她。
阿追哽咽道:“你别怕……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离光珠的祸事是我惹出来的,族人覆灭是我的错,不问你一声就要复活你的也是我……你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如果他们怪你,你就怪我好了。
“都是我害的你。但我当时,真的希望殿下可以活着!”
于说盯着她:“现在到这个地步,你族人尽灭,妖族卷入战争,魔和人大战,你还觉得我活着很好吗?”
阿追望着她,专注凝望,不含杂垢:“我希望你活着。我永远希望你活着!”
心脏重重一击。
于说心脏猛地抽搐一下,闭上眼。
于说自言自语,絮絮之声在寒风中孤寂寥落,带着自厌:“如果我死在了那时候,才是他们想要的云升公主的结局,才是最尊贵的公主,最美好的姐姐。所以为了他们,我应该死么?”
为了人族和魔族再不互通,魔穴最好永久关闭。对于人族来说,魔族最好永远不要有实力强盛的厉害人物。
苍生需要和平,人类需要得到救赎,魔族得到了生存空间。就像无极之弃百姓们承受的压力那般——
“众生需要你牺牲自己。
所以为了众生,请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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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说再一次被少年抱住,听少年的保证:“纵是全天下人都希望你死,我也会是唯一那个希望你活着的人。我从不后悔救殿下……只是我可能做错了很多事,害了殿下。
“这是我的错。可是殿下活着,并没有错。”
夜间风雪中,于说闭着眼,眼中却一点点向下流淌出血泪,沾在苍如雪的面颊上。这些日子,她一滴泪都没有掉,却在这时候心里痛得恨不得死去——这世间,起码有一人希望她活着,对吗?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抱住了阿追的后背,泪水无声落在少年单薄肩头。
不远处的魔修和等候的妖物们,都默契地站着,没有来打扰。
阿追问于说:“殿下……尊上,我怕我自作主张,又做了错事,所以我想问你一声,你想被我们救走吗?你想被人族押送去王都吗?”
于说睁眼看着阿追,想到了这一行的目的地。
她能猜到人族的目的,能猜到自己那个弟弟的心思——将她关起来,要用大阵封锁住她,隔绝她和魔域、魔修的联络。
为了能关押她,她那个弟弟又不知道会实验出什么残酷的手段用在她身上。而隔绝她和魔域,哪是那么容易的。她的力量再不能增强,自由将永远失去,一辈子活在棠华的看押下。
棠华管那叫,“我舍不得你”。
于说低低笑一声。
她肯定无比地回答阿追:“我不愿意去王都,我不愿再去人族居住的城镇。我不愿成为丧家之犬,未来被他人控制。”
阿追目光轻轻亮了一下,他望着于说,放松地笑一声:“好!那我们就不去!”
于说勉强笑了一下,想真是个孩子性格,她的锁链……突然,她目光一凝,一把握住阿追的手腕,厉声:“你做什么!”
阿追一手与她相握,另一手伸向自己后背脊骨,他咬着牙,一点点将脊骨从自己体内抽出来。他有法术在身,可是痛感十足十,这种鲜血淋淋的抽骨,让他浑身发抖,手上也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