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没什么。”
“什么?我听不清,大声点。”
“我是说,”我大声道,要不是顾忌着在他面前的形象,我真想翻个白眼。“你刚才说这哨声不是针对你的,那他针对的谁?这城中除了谭蓁外就都是丝毫没有法力的凡人,还会有谁是需要他用神女哨来对付的?”
“你头还疼吗?”
“沉新!”
“我是说真的。”他面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眼底却带着几分担忧,他探寻地盯着我,轻声问道,“你真的还好?不要骗我。”
我看着他,只觉得心底一股暖流涌过,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听碧?”
“我很好。”我抿嘴一笑,“真的不疼了。”
“那就好。”他笑道,“只是神女哨威力颇大,后劲也足,一时没事不代表彻底没事,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我和它打过不少交道,你身上没有魂追,疗起伤来也不像我那么麻烦,你可别因为怕麻烦我就吞下肚里不说,到时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他这话说得我心里一痛,打过不少交道?……那瑶台玄女到底狠毒到了什么程度,才会数次用神女哨来对付他?这轻轻巧巧的四个字掩盖了多少痛苦?
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连忙转移话题道:“苏晋到底是在对付谁?谁能那么棘手,让他连神女哨都使出来了?”
沉新就看了一眼外面黑云压城、死气环绕的天幕:“是洛玄。”
☆、第140章混乱(中)
洛——
“洛玄?”我惊讶地瞪大了眼,“洛玄?!”
沉新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想不到吧?”
“何止是想不到,”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容,“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我和沉新对苏晋厌恶是因为他心狠手辣又篡改天命,害了不少人,现下更是又加了一则强掳我过来的事,沉新虽没说,但我也知道他和我一样,对苏晋没有任何好感。
虽然我心中对苏晋已经厌恶至极,但要说谁是这世上最恨他的人,除了洛玄之外,恐怕就再无他人了。
当年苏晋害得他妻死子亡还不算,竟活生生地来了一出偷龙转凤,让洛玄空等了三万年不说,还害得周言也跟着受苦,枯等了三万年也无法轮回转世,最后被苍穹的清气涤荡得魂飞魄散,以至于他二人天人永隔、再也无法相见。这些账一笔一笔地算下来,洛玄对苏晋的恨只会比我们多,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也不为过。
他和我们一样想对付苏晋,比我们要更恨苏晋,那我们就是盟友了,他为鬼将,不惧死气,又有长冥可驱,这城中漫天的死气对他来说非但不是拖累和折磨,反而是一种难得的帮助,他在这城中就如鱼得水,就算不乘奔御风,那也是游刃有余,苏晋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像他那样,在这里,洛玄占了上风!
而且听沉新的意思,苏晋这是已经遇到了洛玄,并且和他打上了?不然他不会吹响神女哨,哨声也不会戛然而止。我刚刚还以为那一阵哨声是冲着沉新来的,没想到竟是冲着洛玄去的……
不对!等等——
“苏晋和他打起来了?!”我看向沉新,在他的眼中清晰地看见了我面色惨白的倒影。
“是啊。”沉新有些疑惑不解地蹙起眉,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好呆呆地忽然面色发白起来,“苏晋把你看得很严,就连你白日出去偶遇谭姑娘时他也远远地在你身后跟着,我伤势未愈,以防打草惊蛇,便不能贸然出现与你相见。原本我是想着先和洛玄去追查你身体的下落和引魂灯的事情的,洛玄对死气感知灵敏,这城中的死气在你我看来杂乱无序,顶多能看出死气源于河中,可具体出自哪里,还要让他来定夺。”
“死气?”我皱了皱眉。
“死气所出之处,便是引魂灯藏身之地,你知道引魂灯是什么东西,我是万万不能让它落到苏晋手上的。”他抱起双臂,神情严肃,“就在不久之前,洛玄刚刚循着死气找到一处气息紊乱的河岸边,苏晋就出现了,你也知道,在周姑娘死后,洛玄就对苏晋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而苏晋又容不得旁人觊觎他决心要到手的东西,他二人几乎是一句话没说地就打了起来。”
“那你呢?”我连忙追问道,“苏晋也看到你了?!”
沉新愣了片刻,才恍然一笑:“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
“当然!”我急急道,搞不懂他有什么好恍然的,我担心他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苏晋吹哨子是一回事,看到了你又是一回事!若他看到了你,就算刚才那哨声不是冲着你来的,等解决了洛玄后他也会转过头来对付你的!”
我心中急得要死,脱口而出的话再正经不过,可他却在那边看着我不停地笑,笑得我都快烦死了:“沉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抱歉抱歉,”他笑着对我说了两声抱歉,可我看他虽然口称抱歉,但面上却是一点歉意也没有的,话说得简直敷衍,而且还在那边不停地看着我笑,“我只是……嗯……我只是看到你高兴,就忍不住想笑。”
“你以为,”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会听不出你是在嘲笑我?”
“怎么会?”他大为惊讶地挑眉,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好了,别不开心了,是我的错,嗯?”
我冲他呵呵干笑了两声,没说话。
这家伙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我还是别搭话了,免得被他气死。
“好了,说正题。”提到苏晋,沉新面上的笑就减了几分,神情也变得正经起来了,“当时苏晋出现得非常突然,我都没料到,我正想招呼洛玄先离开,可洛玄见到他就一声不吭地就拔刀砍了过去,自然就打了起来。我当时恰好在暗处寻找河边死气出现的原因,所以苏晋没有看到我,后面他忙着对付洛玄,自然就更顾及不了周围的情景了。我本想和洛玄一道对付苏晋,可没有十分的把握拿下他就不能打草惊蛇,又见机会难得,就趁着他们缠斗在一起时从河边脱身,来了这里见你。”
“你……”我一时有些无言,“你把洛玄一个人抛在那,自己跑来见我?”
“袖手旁观实非我本意,可是我担心你,听碧。”他温声道,“见不到你,我就无法安下心来,所以我就擅自过来了。”
我沉默了片刻,才犹豫着道:“你想赶来见我,我能理解,因为我也很想见你,而且想得不得了。可——可是,”我叹了口气,“洛玄不是苏晋的对手,他败给苏晋还好,我只怕苏晋以为洛玄是在觊觎引魂灯,到时怒火中烧、大发脾气可就不好了。对了,”说到此处,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道,“那个苏晋原来是天宫太子怀逐!沉新,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早在司命那家伙说话吞吞吐吐的时候就猜到七八分了,”他伸手捏了一下后颈,“当时我急着赶回苍穹,也正是因为想到了那天宫太子当年的一件旧事。”
“旧事?”我一愣,“什么旧事?”
“这件事先暂且不谈。听碧,我记得你在深渊中说过,当年苏晋是在谈笑间就使周言身死、洛玄战败的?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打败洛玄打败得毫不费力?”
我点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一个原因,洛玄虽是鬼将,但他……”我摇了摇头,“绝不是苏晋的对手。”
“爱能改变一个人,恨也能。”沉新平静道,“洛玄对苏晋的恨意我不说你也知道,虽然洛玄曾不敌苏晋,但他到底并非凡人。他出生于阴阳混乱、五行无序的亡者之地,九洲、宫廷与周姑娘压制住了他身上的死气,使得他比起怪物而更像是一个人,但那已经是三万年前的事了,三万年下来,他在深渊中就算不潜心修炼,法力也要比当年厉害得多,更别说那战鬼深渊简直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内有战鬼,外有戾气,他就算是闭着眼睡上三万年,修为也会大增不少。而且当日周姑娘的死怕是也给了他打击,我见到他时,他比之前要更沉默、更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