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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希声接到吴媚娘回复的信符时,已经来到了城东码头。
可能是为修补关系,吴媚娘不但告知了刘若曦的方位,更用一枚‘乾坤飞剑’,将西山堂上至堂主‘铁手’刘定堂,下至底层帮众,所有的情报都巨细无遗的送到了楚希声的面前。
楚希声先挑出了有关于刘若曦的情报看了一眼。
他的瞳光微凛,现出了一抹厉意。
楚芸芸一把将那张宣纸抢了过去,随后面无表情的将这张纸搓成了粉末。
“他胆子很大。”
此时的她看似没什么异状,可旁边的江水却已‘咕咕’作响,无数的鱼虾肚皮翻白的浮了上来。
附近有人看到之后用手去捞,随后就不可置信的一声大骂:“好烫!真古怪,这水好像是开的?这鱼虾都被烧熟了。”
楚希声皱着眉头,定定的看着楚芸芸。
少女也知不妥,勉力收束起了她的武意。
不过她心里的暴戾之念,却怎么压都压不下。
吴媚娘说两日前,刘若曦被海清帮带至西山镇,送入到了秀芳楼。
那是海清帮开设在西山镇的一间妓窑,专门做西山的猎户生意。
刘若曦不太驯服,所以被秀芳楼的老鸨‘管教’了。
刘若曦被送过去的第一天,就被抽打了五十鞭。然后身体**,只穿肚兜,吊在楼内大堂任人‘观赏’。
楚芸芸从未与刘若曦见过面。
她只观这些文字,就知此时刘若曦承受的痛苦与羞辱。
楚芸芸本就因神策都噩耗之故气怒攻心,此时更加的戾恨满腔。
她很少有这么强烈的杀意,想要杀死一个人。
楚希声又继续看后面几张宣纸。
他仔细看过内容,就眉眼微扬,现出了满意之色。
楚希声其实对吴媚娘没有任何怨气,知味居当夜吴媚娘的一应举措,都是人之常情,已经很讲义气了。
不过吴媚娘提供的这份情报,却让楚希声更添了几分成算。
楚希声随手将一枚五百两的银票,塞入到‘乾坤飞剑’的柄部,接着在剑的柄部一拍,使这口飞剑飞空拔起,往河对岸的方向疾掠而去。
目送这飞剑远离之后,楚希声就往铁旗帮的总舵行去。
那是一艘万石大船,就停靠在岸旁。
一杆大铁旗竖在大船的中央,烈烈招展。
楚希声与楚芸芸兄妹二人一靠近,附近的铁旗帮众就已察觉。
当他们望见楚希声,却都是一阵惊喜,纷纷朝他行礼:“吾等恭迎楚少侠!”
“快去人告知旗主,今日贵客临门。”
“——数月前就已从副旗主口中闻得楚少侠的威名,少侠缘何现在才来?”
“说什么少侠?这是旗主认下的侄儿,要叫兄弟。”
“楚兄弟何时加入我铁旗帮?当日知味居一战,楚兄弟独战白云寨的风姿,我等历历在目,敬仰多时!”
这些铁旗帮众纷纷涌过来,都是神色友善,面含笑意。
楚希声心情激荡,朝着这些人抱拳回礼:“惭愧!楚某早该过来给诸位兄弟摆酒致谢,如非铁旗帮诸位的帮衬,楚某尸骨已凉!”
就在他回礼之际,一声大笑遥空传至。
“还真是贵客临门!”
那是铁狂人,他穿着一身赤红色的重甲,却轻而易举的掠空二十丈,落在楚希声的面前。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人。
一位四旬左右,此人面膛发紫,高约七尺,身形瘦削仿佛竹竿,腰上缠着一把软剑。
另一人,同样穿着一身重甲,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体态魁梧。此人的面貌威武,五官俊朗,额角处黑发虬结,看起来像是两只突出来的牛角。
楚希声先看了铁狂人身上的符文重甲一眼,忖道这应该就是战甲‘铁浮屠’了。
浮屠传自于佛教,意指佛塔,也指有辟邪效果的法器——可使一切魔障望风远避,使一切恶煞闻其声音,悉皆远离。
传闻中,铁狂人的这尊甲是三品阶位,内中刻录一万一千二百枚符文。
不但防御能力额外强大,还有操御元磁与金属的神力。
且在战斗中杀一人,就可增一分力量。
铁狂人依仗此甲,在郡中所向无敌。许多四品高手,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至于他身后两位,应该是铁旗帮的秀水堂堂主‘松风剑’林石与古市堂堂主‘铁牛’贾大力,都是铁狂人的左膀右臂。
铁狂人一拍楚希声的肩膀:“怎么?你今日过来,就只是过来请兄弟们喝酒?不过不巧,你铁叔不在本舵。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好兄弟,秀水堂堂主林石,这位是古市堂堂主贾大力,我的师侄。别看他年轻,却已追随我多年了。”
楚希声被铁狂人的重掌拍得龇牙咧嘴,他先朝着铁狂人身后二人一礼。
随后神色肃穆的朝着铁狂人一抱拳:“今日小侄至此,其实是为加入铁旗帮,不知狂叔愿不愿赏小侄一口饭吃?”
铁狂人听到这句,不禁瞳孔一张,现出了一抹惊喜。
周围的铁旗帮众,也是‘轰’的一声炸响。
所有人的神色都是惊喜振奋,甚至是与有荣焉。
楚希声可是青云榜上排名六十的青云天骄!
知味居一战更是古市集的传奇,轰动整个东州武林。
这样的人物,居然要加入他们铁旗帮了?
“怎么不愿?”铁狂人面色反倒平静下来,他轻声一笑:“实不相瞒,我与你铁叔,都已准备好了堂主一职,对你虚席以待,就是重建的火骨堂。所以你今日不来,我们也要在近日亲自登门,聘你入帮的。”
楚希声闻言剑眉一轩,压下心中的情绪,他面色凝然如故:“不敢!所谓无功不受禄,小侄一介新近之人,片功未立,骤得重职,小侄愧不敢受,也恐兄弟们不服。不过狂叔如肯将西山堂主一职授予我,小侄倒是有几分自信。”
铁狂人闻言一愣,他们铁旗帮十二个堂口中,可没有什么西山堂。
“接下来是小侄要说的另一桩事。”
楚希声目中透出一股锐泽:“近日小侄与海清帮的铁手刘定堂有了些许嫌隙,欲从狂叔手里借兵八百,与他了结恩怨。”
铁狂人不由双眼微眯:“刘定堂?”
这个铁手刘定堂,可不是个好惹的人,否则不至于盘踞西山镇多年,让他们铁旗帮的手伸不过去。
此人胆大包天,近年还敢反攻城东码头,在码头附近插旗立号。
自然,这也与铁旗帮经营的重点在神秀江上有关。
楚芸芸则是立足后方,含着几分异色的看着楚希声。
楚芸芸原本的打算,是孤身一人找上门,将刘定堂直接打死了事。
此举有败露他们身份的风险,楚芸芸却必须这么做。
那个叫刘若曦的女孩,已经拖不起了。她也必须以刘定堂的人头,以慰旧部在天之灵。
不过楚希声的做法更加高明,不留后患。
铁狂人似是想到什么:“你说的恩怨,是知味居,白云寨?”
据他所知,西山堂刘定堂不但与白云寨有联系,且勾连甚深。
这孩子不知从何处打听到这一关节,居然准备对西山堂的刘定堂下手。
楚希声没有承认,也未否认,他唇角微扬:“请铁叔借兵八百,小侄担保一日之内扫平西山堂,至多明日夜间,小侄将刘定堂的人头送上!”
铁狂人闻言若有所思。
在他的身后,‘松风剑’林石则与‘铁牛’贾大力面面相觑了一眼,两人都微皱着眉头,从对方眼中读出两个词。
痴人说梦,大言不惭!
如果西山堂是好捏的软柿子,早就被他们夷灭了。
刘定堂的背后,其实是秀水郡的世家大阀,高官显宦,其势根深蒂固,哪是区区八百人能解决的?
贾大力更是唇角冷冷一哂,毫不掩饰他对楚希声的不满鄙薄。
※※※※
一刻时间之后,铁旗帮总舵,铁旗号的甲板上。
铁狂人穿着战甲,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四方桌上,笑吟吟的喝着酒。
松风剑林石陪侍在侧,神色无奈:“你还真把这兵借了出去,楚希声年少不知天高地厚,你也一样任性妄为?
我们铁旗帮又不是没打过西山堂,结果如何?什么一日之内扫平西山堂,这你能信?我只求他别把选锋堂的兄弟们都陷在西山。”
选锋堂八百精锐,是铁旗帮的精华所在。
那是从铁旗帮四千三百帮众里面选出的刀锋,由副旗主铁笑生亲自统辖。
今日铁笑生不在,铁狂人却将这八百精锐,全给了楚希声。
铁狂人全不在意,他给林石也斟上了酒:“试试何妨?不过借兵一日而已。如果成了,我铁旗帮辖下,可再多出一个西山堂;如果不成,也能得一位大将归心,这是稳赚的买卖,为何不做?”
“话虽如此,”林石手里拿着酒杯,却觉这酒全无滋味:“西山镇是何等险地?你这样做,未免太不把兄弟们的性命当回事。
我知道你欣赏这少年,青云榜第六十位的青云天骄,也确实值得你下重注招揽。可选锋堂的人,也是我们的手足兄弟,怎可厚此薄彼?”
铁狂人闻言莞尔,不置可否道:“我且问你,西山镇险在何处?”
林石当即眉梢一扬:“棘手的地方多着呢!其一,西山堂高手如云,刘定堂麾下其实没养几个高手,他自己也不过七品上的修为,可每当战起,他麾下总能冒出一些不知来历的高手。
其二,西山郡军!郡军在西山脚下驻军高达四千。刘定堂的妹妹,是郡尉沈周最宠爱的小妾,所以才能以七品修为,掌控西山。两月前我率人马攻入西山镇,沈周都不管脸面,直接让部下郡兵蒙了黑布,与我们厮杀。
其三,六扇门!近年每当我们与海清帮冲突,六扇门总会偏袒,用各种罪名将我们的兄弟投入大牢。
其四,西山的那些猎户。这些猎户的生计都被刘定堂掌控,又有白云寨威慑。这好几千条汉子从山里面拉出来,哪怕只出工不出力,也是个大麻烦。
其五,西山镇内部地形复杂,刘定堂借助沈周的关系,购买了九十架‘四臂重弩’,藏于镇内的各间房屋,封锁街道。这些重弩威力巨大,七品武修也不能正撄其锋。”
林石曾两次主持攻灭西山堂的战事,最后都无果而终。
其中伤亡最惨重的一次,在西山镇丢了足足两百位兄弟。
林石定定的看着铁狂人:“铁手刘定堂的西山堂,虽然只有九百余人。可他内有西山猎户为基,外有秀水郡诸多世家为奥援,随时都可调用上万人马,其势岿然如山,不可撼动!”
“可我还是想试试!”
铁狂人神色淡淡的喝了一杯酒:“西山镇就在秀水城西面五十五里,距离我们城东码头也不到七十二里。刘定堂从西山镇出兵,三刻时间就可攻至码头。
不解决此人,我铁旗帮就像是被钉住七寸的蛇,其势不得伸展,让我芒刺在背。且我们铁旗帮与隆家斗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进展,也是该到破局之时了。
来人,挂招兵旗!传我之命,半日之内,我要看到上下游的三千帮众,两万水上营生的兄弟,至少三百条船,一百五十架重弩,聚于城东码头!”
林石顿时吃了一惊:“旗主,请问你这是?”
“为小楚壮威!”
铁狂人唇角微扬:“你说得对,西山堂最大的奥援,是秀水郡诸多世家。我总不能把兵借给他,就袖手不管了,至少得替他把这些场外的老虎给看住。”
松风剑林石不由神色无奈。
他非但没能将铁狂人劝动,反倒让这位不惜后果,孤注一掷了。
秀水郡上下游的苦力船工,的确感戴铁狂人的恩德,敬服其人。
可如果频繁的将之动用,难免会让人滋生怨言。
“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