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五人里,绝对是那位阿叔年纪最大,不过年纪大的阿叔坐在最旁边一看就不是重要人物。徐刚愣头青的气质明显,村长的目光在中间的赵雪槐和她身边一左一右的程旭李唐身上打转。
赵雪槐直切山门:“徐刚你过来,站中间。”
徐刚站到中间去。
村长看了看这年轻小伙子,面色一变。
此时是六七点钟,天色灰蒙蒙一片,看东西模糊不清。若是有人伸出五根手指头,怕会认错成三四之数。
工地上搭建了简单的工棚,以供来的人住宿。赵雪槐三人就站在工地大棚的几米之外。
正是热的天气,迎面吹来的凉风却让人忍不住发抖。
罗新华打开手电的开关,缩着脖子上前去开大棚的灯,口里抱怨道:“这天怎么突然冷飕飕的,风还这么大。”
控制灯的开关被按下,白炽灯悉数亮起,照亮荒凉的工地地面。惨白色的灯光自上而下,一刹那大棚内灯火通明,但丝毫没有白日的暖意。
恰在灯亮起的一刻,唐正华挣脱罗松军身上困住他的那股怨念,如猛虎归山,快速冲进工棚之内:“哈哈哈!到了这里,你们别想再出去!”
枉死之人,若是不愿进地府,便只能跟在害死他的人身边,受怨念困住不得离开。但是这处工地下埋着唐正华的尸骨,却是正好能让他力量增强,逃脱怨念的束缚去报复罗松军!
随着唐正华身形掠过,带起一阵阴风大作。地上的石头和干草像是被人齐齐掀起,有人操纵一般纷纷滚动着砸向几人。
罗新华被一个石头砸到脸上,连忙护住脸。害怕之中,他慌张地问:“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雪槐将两道真气附上两人眼睛,手上连忙布施出一个防护小阵法护着二人。
然后光华流转,两人眼前的世界咻地变换。
罗新华看着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两道人影状的黑气,害怕得牙齿上下打着颤,咯咯作响,觉得腿一阵发软。
也不怪他胆小,就算罗新华已经有过一点“见识”,但一般人还是会畏惧一些不常见的东西。不相信的东西乍地出现,就会激起人内心的恐惧,这是潜意识里害怕存在的问题。
“妈!”
罗松军却是看着依稀看不清楚模样的的女鬼,肯定地喊出了称呼。这一刻,落入他眼里的第一个,不是导致他噩梦了多日的罪魁祸首让他恨得要死的唐正华,而是他的母亲,那个多年未见他依旧觉得可以依赖的人。
女鬼怔楞在半空中,回头深深地看了罗松军一眼。但来不及多说什么,女鬼就迎向了唐正华。唐正华暴涨的力量让女鬼心里不安,她明知自己斗不过对方,但为了罗松军能苟且活上几日,她依旧拼了命上去。
回到工地的唐正华力量暴涨了一截,两鬼相斗间他竟在短时间内便稳稳占据了上风。女鬼只能勉力支撑,身形还不断变得更浅更虚弱。那些逸散的雾气,是两者的能量场。
罗松军眼看着女鬼落入下风,牙口紧咬。
就在这时,赵雪槐出手了。
一张张黄色的符纸飞出,八角符纸阵法再度成型,散发着淡淡一道白色光圈。上一次对付的是百年往上的老鬼,此时对付的对象唐正华却不过是几年的小鬼,又一直被困在罗松军身边几乎学到什么手段,阵法一出就被赵雪槐困在其中。
唐正华豆大的小眼闪着血红的光芒,浑身的戾气翻滚:“你这个该死的道士,杀人偿命不应该吗!”他气恼不已。死后发现自己只能困在罗松军身边,看着那个兔崽子吃香喝辣,看着那个兔崽子出人头地,他恨不得生撕了那个杀父的兔崽子,一口口咽进肚子里!
“一命还一命,你杀了他母亲,替母报仇有何不对。”赵雪槐冷声道。
唐正华听见赵雪槐的话哈哈大笑了几声,依旧张狂。自从找到自己的尸体后,这些时日对罗松军的惩戒为所欲为让唐正华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何况赵雪槐这么个一看年纪才十几的小娃娃。只要他招来他的尸骨,这些人还不是只能陪死。
如此想着,唐正华疯狂地摆开手臂,呼啸的鬼气顺着风弥漫在大棚里每一处。白炽灯的灯光都暗淡了下去,变得昏黄暗沉。
“咔咔、咔咔……”一具空荡荡的骨架向着几人而来。白色的骨架抬起了双手,锋利的指骨闪烁着黑色的幽光,如同沾染了剧毒的兵器。两点蓝色的火苗飘在骨架的骷髅头里,在陡然变得昏暗的灯光下莫名诡异,透着森森的寒气。
骨架快速靠近符阵圈,想要冲击进去。
赵雪槐退后一步,左手右手食中二指伸直,大拇指压住无名指和小指,脚下踏着三台步,口中清喝:“天清地灵,调汝为神,借动法灵。灵血兵将,遵法听令,即时奉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符纸组成的八角阵白芒猛地增强,撞上来的骨架“咔吱咔吱”地掉落在地上。
唐正华宛如受到了撕裂灵魂般的痛苦,抱着头狂嚎不已,声声凄厉。
片刻后,呼啸的阴风停止作乱,鬼嚎声也随风而去。
“咔哒”,白炽灯的光亮恢复原状,恍若雨后初晴般阳光光线明亮到刺眼。寂静的大棚里,一只蝉鸣叫了一声,仿佛一切是一场梦,只留了一地的碎骨头不合时宜。
一直躲在赵雪槐身后的罗新华听见鬼喊声停了,一直偏向一边的头慢慢地转回来偷瞄一眼。就这一眼让他把心放进肚子里,凶神恶煞的鬼已经被大师降服,他叔叔罗松军则是和女鬼靠近在说话。
罗松军站在地面,女鬼都不敢碰他,只在他身边转了转,轻声又温柔地道:“你……你长大了,妈妈很开心。”
罗松军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听见这句话,眼眶立马就红了。
他母亲一向不爱说话,但爱他的心却是从没少过的。即使是嫁给唐正华后,面对唐正华的拳头的棍棒,这个女人也是勇敢地挡在他身前。他只恨当时年少,没能护住她。
女鬼虚虚地拍了一下他的头,转向赵雪槐躬身一谢。
看过赵雪槐的雷霆手段,这女鬼也知道对方虽然小小年纪,但是比她厉害多了。她守了这么多年,还是差点让唐正华害到她儿子。而对方一出手,就把唐正华连鬼带尸骨,一并解决了。
女鬼飘向赵雪槐,罗松军伸着手想追上,手却从他母亲的魂体里穿过。这种奇异的情况让他怔楞了一瞬,而后他便急切地看向赵雪槐:“赵大师!能不能让我妈再活过来?多少钱都可以!”
“死掉的人,是不可能再活的。”赵雪槐道:“你母亲最好马上离开,那个男鬼是她存在的因,现在那个男鬼不见了,她再不进地府就进不去了。”
人死如灯灭,有的人死了,却是执着地不肯走。但女鬼心愿已了,回头再看了罗松军一眼,对他一笑。“好好过,妈很放心,我先走了。”
女鬼几乎没什么犹豫地就缓缓消失,罗松军已然比她能想到的过得好得多,虽然吃了一些苦,但现在也算小有成就让人艳羡。做一只缠在人身边的鬼,除却特别的情况,总是不能给人带来好运的。有时候固执地留下,不如离开,这是一个母亲的选择。
赵雪槐看着女鬼消失的地方,心里有点闷闷的感觉。同为母,但不同人做出不同的选择。
此时的罗松军看着地上稀稀拉拉的骨头,心里的怨恨却不再像苦水一样冒出来。原来他母亲一直在,这么多年都在。
赵雪槐留了十分钟给两个人休息回神,十分钟后才上前捡起了八张已经无用的符纸,用手心火点燃。
罗松军也回了神,恢复成年人的圆滑,从不怎么齐整的西装口袋里拿出厚实的红封:“谢谢赵大师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一趟辛苦您了。”这个世界,很多时候不以年纪论什么,本事功夫到了,自然有人服气,这一声“您”,就是对赵雪槐本事的认可。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赵雪槐收过红封:“客气。”
罗松军见对方收了东西,犹豫着发问,神情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大师,我母亲……下辈子会过得好吗?”
“滞留人世太久,可能下辈子就是普通人的生活。”赵雪槐如实说出自己的看法,但女鬼多年守护的执着让她有瞬间的心软,劝慰了一句:“罗先生多行善积德,功德福泽会惠及家人的。”
“我一定多做善事,多谢大师提点。”罗松军认真地躬身,眼眶微红。他这一段十几年的孽债,到此有了个结局。
如果是真的,那小姑娘要失望了。赵雪槐还是更喜欢男的。
洗漱完,赵雪槐和桑洋走上二楼的房间。
桑洋家里只有桑洋一个独女,二楼她的房间很大,收拾得干净整洁,有种少女的精巧感。各种东西摆放整齐,房间还连通了一个阳台,草木的清香气息逸散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