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时予手掌扣着拐杖,磨到滚烫剧痛,他用尽全力向沈禾柠靠近,残破身体碾着这么多年斩不断的厚重荆棘。
全世界都被淹没,他只有柠柠一个岛屿,恨不能把心口挖开让她嵌进去。
他爱如珍宝的人,因为他受遍了委屈,他最怕她哭,却让她流了这么多泪,剩下一个人孤立无援。
如履薄冰的告白,怎么能让柠柠做。
该剖开自己的心,划开为她沸腾的血肉之躯,摊开来让她去蹂|躏,去随便报复和惩罚的人,是他。
“我没有资格。”
“我从少年开始爱着的人,是沈禾柠。”
“你小的时候,我作为哥哥,清清白白地爱你。”
“你长大成年以后,我对你生出邪念,整晚看你跳舞的照片和视频,龌龊的……觊觎着我亲手带大的妹妹,作为一个男人爱你。”
“我少年爱谁,就会尽我一切宠着惯着,我现在爱谁,只能忍耐克制,因为我是个需要人照顾的残废。”
“那只手表,是我给沈禾柠十六岁生日的礼物,背后刻的两个N,是柠柠首字母的缩写,但是十六岁那年,你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这只表存在我的书房里被人偷走。”
“城南公馆的钥匙被周静娴私自拿出去替换,在把她赶出家门的当天,我就换掉了锁,只录入了你跟我的指纹。”
沈禾柠肺腑里的氧气被不断抽走,空荡又窒满,面对着他难以呼吸。
他已经近在咫尺,苍白肤色上,墨染的眉宇眼睫,和洇湿的赤红都密密麻麻箍着沈禾柠的心。
不够,还不够。
差得太多太多了。
沈禾柠指尖把裙子攥破,依旧不肯松动,失声问:“观音呢,观音怎么回事!”
薄时予抬起手腕,自己的观音摇晃着坠在她嘴唇前,而任暖摘下来的那枚,“咚”的丢到地上,被他踩在脚下。
他看着沈禾柠说。
“戴观音,是想压心魔,别再肖想你。”
“但是没用了。”
“我看观音的时候,观音也像你。”
第38章38.哥哥追不上你了
白玉精雕成的观音像悬在半空,光线从半透明的中央穿过,拂过沈禾柠眼睛。
她看见观音上仔细琢出的秀致五官,一片不染尘埃的纯白边上,还紧贴着一根她曾经开玩笑给他戴上的红绳,这么长时间始终被他藏到衣袖里,现在终于露在她眼前,无所遁形。
观音早已不是高坐明堂的清冷无欲,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就被一颗红豆拽进了苦海,除了撕破伪装抵死纠缠,根本没有生路可逃。
沈禾柠分不清是被观音的光晕刺到,还是眼底漫上来的酸热,她开始有点眼花,看不清对面的人了。
否则怎么可能会见到……
他那双眼睛,从前明亮骄矜,后来冷静淡漠的一对勾翘轮廓,现在被暗红浸满,毫无声息的,顺着脸颊划出了水痕。
沈禾柠双脚踩不到实处,站在没有底的棉花里,被他嗓音不断敲击着,一寸一寸往下掉。
“医大那节课上,我总算光明正大见到十九岁的你,我比你更想去抱住,可这条腿不能走了,轮椅把我绑在那,反复提醒我,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不是你期待的那个哥哥,只是一个不应该跟你有太多瓜葛,拿残腿牵绊住你,耽误你人生的拖累。”
“你为什么不能躲远一点,别让我有机会接近你。”
“你不知道……你摸我的腿,我后脊都会发抖。”
“你没有分寸地挤进我卧室,我在书房里隔着一道门偷听你呼吸。”
“你在台上跳舞,我在台下装得像个正人君子,实际想的是把你关进家里,忍受不了旁边几百上千双眼睛跟我分享。”
“狐狸立牌的那个吻,也不是我第一次主动,你喝醉来吻我的时候,就已经撞破了我能够守住的界限,趁你没有意识,我做得比你想象里更过分。”
沈禾柠周围的空气都被吸干,她就这样仰着头,被他旋涡一般勾住,连喘息也变得艰难。
薄时予站直了那么高,她努力挺着脊背才能勉强到他下颌,从前她一直酸楚着难过着,觉得看不到他的眼神和表情,现在全都赫然在目。
他亲手拿着刀,割开自己胸膛,把狼藉的心掏出来给她看。
“接吻的时候,我不敢让你直面我的反应。”
“你二十岁生日,拖着行李从我身边离开,哪怕只是多转一下头看我,我也许就会在你面前崩溃。”
“你连空档都不留,恋爱,交男友,一群……比我健全,比我适合,伸手就能保护你,任何喜欢都可以肆无忌惮说出口的同龄人,你当着我的面跟他们亲密,叫我小叔。”
他沉哑地笑着,又因为太碎太黯,已经不像是笑声。
“柠柠怎么会明白,我有多厌恶这个称呼,一声小叔,把我从你过去的十几年里剃掉,好像我跟你毫无瓜葛,你十五岁第一次叫,我站在雨里就已经煎熬到不能往前走,你现在再叫,每一声都是往心上扎。”
“我快要三十岁了,面临截肢,不想把你拖进火坑,让你刚开始的人生永远困守在我轮椅边上!
“所以我只能依赖这个称呼,让你跟我划清界限。”
“柠柠,你怎么会恶心,”薄时予每走一步都踩着刀锋,刺骨的疼从残腿蔓延全身,他靠近她,伸出手揽她的腰,修长身体压垮一般向下弯折,对她伏低脊背,抵在她颈边,“恶心的人是我,用这幅残躯贪图你,无药可救。”
沈禾柠想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流眼泪,她小心翼翼藏掖了那么久,占满她所有青春和时光,无数次被否定被拒绝过的感情,得到了他山呼海啸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