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此时半倚在床上的谢凉萤接过清秋递过来的水杯,抿了一口,借以滋润自己干裂的嘴唇。
连嬷嬷在一旁看得心焦。今儿多好的机会啊,能上海棠楼去,那儿不仅各家姑娘趋之若鹜,也是贵公子们爱去的地方。到时候遇上一两个良人,日后也能有个好姻缘。可偏偏自家姑娘病的这般重,自己就是想劝她拖着病体去,也说不出这话。
清夏还是一副不惊不喜的老模样,她是知道内情的。昨夜谢凉萤生生灌了自己两大壶冰水,又吹了半宿的夜风,还没等天亮就发作起来了。若是想去赴宴,才不会这样折腾自己。
“姑娘好些了没?”清秋关切地问道。
谢凉萤点点头,问她:“姐姐妹妹都出门了吧?”
清秋道:“刚走呢。四姑娘还说姑娘去不了,实在可惜。”
谢凉萤浅笑,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前世薛简曾为了替她办生辰而包下了整个海棠楼,那里没什么是自己没玩过没逛过的。这次故地重游自是免不了一番伤心。何况……薛简,没有了自己,定会遇上旁的好女子。
谢凉萤已经彻底地想清楚了,她如今一心扑在报仇上头,步步为营让谢家倾塌。可不到最后一步,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成。若是谢家最后真的翻了盘,那满盘皆输的自己必是又要连累一次薛简。
前世与薛简相处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谢凉萤想得出神。
清夏见谢凉萤又在想心事,便拉着清秋和连嬷嬷悄悄退下,好让谢凉萤安静会儿。
静养了几日,谢凉萤果然身体大好。她本就底子好,并不是病秧子。风寒这种小病,养一养也就好了。
谢家祖母见她身体妥了,便道:“你同六丫头去趟柳府吧。之前你没能去海棠楼,阿芳直觉得遗憾。今日她下了帖子,特地请你去柳府,你们又是堂表姐妹,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
谢凉萤自然应了。虽说打定了主意不与薛简再有交集,可还是蠢蠢欲动,想着能知道些关于他的消息。柴晋素来和薛简关系不错,得柴晋宠爱的柳澄芳兴许能透露些给自己。
虽说去见柳澄芳让谢凉萤心里恶心透顶,但对薛简的关心却凌驾于这份恨意之上。
午时用过膳,谢凉萤和谢凉云就上了去柳家的马车。
谢凉云面对着谢凉萤而坐,看着闭目养神的姐姐,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自己近来一直疑惑的问题,“姐姐,你是不是讨厌我和娘了?”
谢凉萤睁开眼,眼里古井无波,看不出情绪。“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我是同胞姐妹,又无深仇大恨,我讨厌你做什么。”
“但你很久都没去看过我了。”谢凉云抱怨道。
谢凉云虽然与谢凉萤是双胞胎,但被颜氏一直养的娇极了,心思也单纯,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并不是个记仇的人。谢凉萤一直也想不通,她与妹妹关系一直还算不错,为什么最后却会伙同柳澄芳对自己下毒。
都说双胞胎心灵相通,可谢凉萤却从未有过和妹妹彼此心灵相吸的感觉。小时候的谢凉萤还曾问过颜氏,不过颜氏那时说并不是每对双胞胎都会这样。
而谢凉萤,也就信了颜氏的话。
谢凉云并未看姐姐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以前我和姐姐也有争执过,但后来姐姐都还会来找我玩儿。可现在,自打上次姐姐……”谢凉云偷偷瞄了一眼谢凉萤,小心翼翼地道,“上次姐姐被靥着了之后,就对我冷淡了许多。”
谢凉云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为什么她们姐妹俩的感情就这样淡了呢?
谢凉萤不知道如何同她解释,看着眼前无辜又疑惑的妹妹,心里登时一软,手伸出去想摸摸她。
“五姑娘、六姑娘,柳府到了。”如嬷嬷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仿佛像一个开关,谢凉萤的心软被收了回来,如同她伸出去的手。
☆、第16章
谢凉萤伸向妹妹的手中途一转,撩开了帘子。珠帘穿过她的手,因摇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谢凉云眼露迷茫地望着那只手,她方才看得分明,姐姐是要伸手来摸她的。为什么被如嬷嬷一唤,就调转了方向。
姐妹俩各自保持了沉默,马车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氛。谢凉云甚至不敢动一动,连呼吸都放轻了。这种既想打破,又害怕打破后扑面而来的未知,纠结的心情令谢凉云战战兢兢。
谢凉萤没去理会妹妹的百转心思,她望着马车从进柳府大门之后一路驶向二道门的风光。
柳家的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虽然勋爵已被夺了,但宅子却还是仍由他们住着。这所宅子据说原是前朝后主爱子的府邸,风光自然与旁的不同。虽说改了不少逾制的地方,但眼下仍旧是处处显了精致。
柳家到了快这一代,人口简单,府中没什么多的人。偌大的柳府,除了在江南当知府的幺儿外,只有柳太傅夫妻两个和长子一家住着。府里许多院子皆是空的,谢凉萤曾经无意中误入了一处废弃的院子,屋子里头的家具都已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许久不曾有人打扫了。
柳太傅上了年纪,满头银发,已经不太上朝了,太傅之位也不过是领的闲职。他是三朝元老了,虽说已经渐渐离开了朝堂,不太理政事,但人望犹在。柳老夫人年轻时是个好舞文弄墨的——这是谢凉萤听谢家祖母提起的,她并未曾亲见当时才子不惜千金一掷只求买得柳老夫人一字的盛况。不过只看如今这位老夫人寻常还习字研读经书,倒的确同传闻对得上。
这两位老人家,谢凉萤都见过。她幼时常跟着谢家人来柳家做客。两位长辈都是宽厚慈和之人,不然谢家也不会点头把唯一的爱女嫁入柳家。只可惜柳家长子柳元正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流连犬马声色之中。谢凉萤的姑姑过门没多久,后院就多了三房小妾,两个是早就有的通房,一个则是新纳的良妾。所幸柳家底子厚,经得起折腾,否则柳澄芳的父亲早就穷困潦倒,需要接受弟弟的接济了。
那位良妾便是柳澄芳口中所说被赶出家门的曾氏。曾氏的父亲与柳太傅有师生之谊,可惜曾父穷其一生都没能考中科举,早早地撒手人寰。曾氏为了能让兄弟继续有钱科考,主动求了柳太傅做柳元正的良妾,用自己换得了五十两纹银供兄弟继续求学。
要谢凉萤说,曾氏能得柳元正宠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她的姑姑被谢家祖母养的骄纵,在家时父母捧着,兄嫂让着,过门了之后哪里还能有这逍遥日子?常常与柳元正一言不合而起争执。柳太傅夫妇知道儿子给不了谢家女荣耀,便也一味向着大儿媳。受了气的柳元正便在曾氏这温柔乡沉溺不起。待柳澄芳的母亲因为生产之后落下的病根而一病不起后,他越发变本加厉。又急又气的谢家女就此撒手人寰,扔下了年幼的柳澄芳。
大概,曾氏与柳澄芳之间的矛盾早在自己姑姑病中就有了。谢凉萤叹了口气。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她隐约还记得自己是见过姑姑的。那时躺在床上的姑姑形容枯槁,一双骨瘦如柴的手搁在褥子上,身上的皮肤是黄黑色,半分不显当年所称的风华。那时的柳澄芳已经很懂事了,日日在母亲病榻前侍疾。
谢凉萤还记得在姑姑病得神志不清时,她口口声声念叨的,便是曾氏。起先还有力气骂,每每此时,颜氏就要将自己抱走,埋怨小姑子在稚子跟前出言不逊。到了后头油尽灯枯之时,只余下贱人二字。她不过是偶尔去探望才听得一两句,可见每天在她身旁的柳澄芳听得定是比自己多得多了。
马车外的喧闹声打断了谢凉萤的思绪。她抬眼往外头看,原来已经到了柳府二道门的院子。
谢家姐妹在如嬷嬷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立在台阶上的柳澄芳轻提裙裾,如翩飞蝴蝶一般过来,拉了谢凉萤的手,笑道:“身子总算好了,上回去外祖家就没多同你说话,也不知你近日在忙些什么。今儿可要同我好好说上一会儿,我听外祖母说你如今可能干了,竟把外头的铺子打理地有声有色。”
谢凉萤强压着想把手抽回来的冲动,勉力笑道:“不过是小打小闹,也亏得祖母和娘信我。”
谢凉云跟在后头噘了嘴,不满道:“我也想要个铺子,但祖母和娘就是不答应。每次家里有什么都是给了姐姐。”说着含怨地看了谢凉萤一眼。
柳澄芳放了谢凉萤的手,在谢凉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你还小的很呢。外祖母哪里能放心你去管铺子,回头把铺子给捣鼓空了,外祖母哭都不知道上哪儿去。”
谢凉云反驳道:“我和姐姐一般年纪,哪里就小了?怎得她行,我就不行。”
柳澄芳闻言一愣。也是啊,谢凉萤如今瞧着的确成熟了许多,不像谢凉云还是小孩子心性。不知不觉中,他们就把谢凉萤当成大人来看了。
站在台阶上的男子此时走到柳澄芳的身边,拉过她的手,笑道:“姐妹来了就把我给忘了,看来成婚后我得让谢家的妹妹们少来府上,把你放在我眼前看着才好。要不然阿芳哪天跟蝴蝶似的飞走了,我都不知上哪儿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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