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萤抱着肚子斜靠在隐囊上,闭着眼睛假寐。快睡着的时候被屋外瓷器碎裂的声音惊醒,还未等她开口问,就听连嬷嬷怒骂了一声:“小畜生!摔了姑娘的东西,你拿什么赔?!谁调|教的你?竟规矩都没学好就来伺候姑娘!”
谢凉萤冲清夏使了个眼色,清夏会意地点点头,出了屋门。她朝连嬷嬷迎上去,笑道:“嬷嬷可缓缓气,这丫头是该骂,可姑娘还在里头歇着呢。”
连嬷嬷忙压低了声音,问道:“方才我没把姑娘吵醒吧?”
清夏笑道:“哪能呢,姑娘睡得沉呢。”她看了眼瑟瑟发抖的小丫鬟,用下巴朝院子中间扬了扬,“顶盆水去站着。”
小丫鬟抹了抹眼泪,朝清夏行了个礼,去找了个水盆。她在院子的水缸里打满了水,颤巍巍地双手扶着顶在头上,在院子里站定。
清夏轻轻摇摇头。她看着地上碎了的脂米分,觉得就这么扫了有些可惜,索性捡了几块大的,把外头用刀削去。而后分门别类地用不同色的帕子包着,揣在身上。
连嬷嬷径自去找了扫帚将地上的碎脂米分和碎瓷都给扫了。刚要去将东西放好,却听清夏“哎哟”了一声,她奇怪地朝身后的清夏看去,余光瞥见一只蜜蜂朝清夏飞来。她眼疾手快地把那蜜蜂赶了,却又来了一只。
清夏捧着被蜇伤的手臂,气道:“今日是怎么了,这些蜂儿尽围着我转。”
连嬷嬷也奇怪,院子里虽有花草,可平日里从不见蜜蜂这般殷勤地往人身上冲。
谢凉萤好奇之下披着件外衣出来看,清夏已经被连嬷嬷带去上药了。屋外的地上除了一些扫不掉的脂米分碎末别无他物。她眯眼去看,一只蜜蜂飞来直冲着地上去,她眼疾手快地一脚踩了。
谢凉萤总觉得耳朵里有蜜蜂嗡嗡飞的声音,她举目四望,朝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而去。最后她终于在连嬷嬷方才扫掉的碎瓷和脂米分堆瞧见了不少蜜蜂,全都围着那堆飞。
为了防止蜜蜂蛰了自己,谢凉萤用外衣把自己脸给包起来,只剩下眼睛露着。她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瞧着那些蜜蜂,心道莫非是脂米分的缘故?
果不其然,清夏房里传出了惊叫声,声音刚落,连嬷嬷就抱头冲了出来。“哪儿来这么多的蜜蜂!可不得蛰死人了!”
谢凉萤冲过去,一边高声叫着:“清夏快把脂米分给扔了。”
明白过来的清夏忙从怀里将方才收起来的脂米分给摔在了地上。主仆三人躲进了屋子,远眺着那堆脂米分和蜜蜂。
连嬷嬷脸上还有方才的余悸,问道:“姑娘?怎么?是脂米分的缘故?”不待谢凉萤说话,忿忿道,“魏账房真是,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
谢凉萤也奇怪,若脂米分真能引来蜜蜂,怎么魏阳在做的时候没发现?她可没听魏阳提过这茬。“去铺子把魏先生叫来,我要问问。”
院子里一群小姑娘,个个细皮嫩肉的,谁都不想被蛰。地上那堆东西就没人去处理,经过的时候都绕着走。
魏阳匆匆赶过来,听说了这事儿后也是一头雾水,“我可没碰上这事儿。”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将东西处理了。魏阳取了火把,用烟火将蜜蜂薰开。清秋小心翼翼地用小瓷罐子把那些包好的脂米分块放进去,迅速封好。
没了源头,蜜蜂群如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几转,而后就走了。
谢凉萤长呼出一口气,让魏阳替清夏看看被蛰了的胳膊,见无碍才放了心。
过了几日,天气没了先前的热,皇帝就下了旨意,让京中一些排得上号的官员带上家眷一同去了西郊狩猎。
谢凉萤早早地就挂上了号,谢家没理由不带她去。
到了营地,薛简抽空过来看了一眼就走。谢凉萤同妹妹一个帐篷,颜氏并不在此处,她得跟着谢乐知,方便伺候。
谢凉萤是第一次见他国的女子。前世同她打交道的大都是些经商的男子,因路途遥远,身边不便带着家眷。而养着消遣用的女子,因身份低微,不便见云阳侯夫人。所以这次倒是叫谢凉萤大开眼界。
北疆女子性子豪迈,不若本国女子柔婉,别有一番风情。骑马狩猎她们也不在男子之下,甚至不少女子还比男子更是擅长。谢凉萤啧啧称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主动和那些北疆女子打起了招呼。
北疆这次过来的并不独皇室女子,也有一些和谢凉萤一样,是大臣之女。身份相等的情况下,彼此之间的交流就显得平等许多,来往之间并不拘礼。里头颇有一些热情的北疆女,她们拉着谢凉萤去了自己的帐篷,还让她穿上了她们的衣服。
换上北疆女子衣物的谢凉萤有些羞怯又带着几分雀跃地和她们走在一起。薛简打皇帝身边过来,带着皇帝的猎物要去觐见太后,正好瞧见了。
谢凉萤冲薛简一笑,把薛简的一张俊脸给看红了。他唰地一下扭过头,状若无事地走了。
身边一个北疆贵女指着薛简问道:“哪是谁?”
里头只有谢凉萤不是北疆人,这个回答只有她能说了,“是陛下新封的云阳侯薛简。”
那女子有些痴地望着薛简的背影,“不知道他娶亲了没有。”
谢凉萤在一旁听得脸瞬间烧红。
另一个女子扯了扯发问的那人,低声道:“让你来的时候不听阿妈的话,云阳侯已经定亲了。他的妻子就是阿萤。”
“啊!”那女子不好意思地看着谢凉萤。
谢凉萤也颇为尴尬,场面一时竟冷了下来。
方才提醒人的北疆女子出来打了圆场,道:“明日咱们可要比试赛马,阿萤可也一起?”
谢凉萤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由清夏牵着的爱马,道:“自然去的,那就是陛下赐给我的马,听说还是你们北疆送的。”
“诶?那不是阿伊拉你家那匹生下的小崽子?竟被送到这里来了。”
阿伊拉就是方才对薛简露出心仪样子的北疆女,她拍着手道,“果然是包可图的弟弟。”她笑眯眯地看着谢凉萤,“明日比试我可不会放水。”
谢凉萤道:“我不过学了几日,哪里比的了你们日日在马上玩儿。只到时候别把我欺负地太惨就好了。”
阿伊拉很高兴地“咯咯”笑了。她对谢凉萤这种大方承认自己不足的性子非常喜欢。先前她们看在谢凉萤的面子上也想过带谢凉云一起玩儿,不过谢凉云却嫌弃她们身上有牛羊肉的膻味,总是离得远远的。对比谢凉萤同她们牵着手,让她们手把手地教自己射箭,谢凉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很不讨人喜欢了。
第二日一早,谢凉萤念着今日要比试马术,想换上薛简替自己准备的骑马装。阿伊拉的侍女却在此时过来,特地送了一套北疆女子的骑马装过来。谢凉萤看着全新的衣服,兴高采烈地收下了,当着侍女的面就换上。
谢凉云在一旁嗤笑。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骑马装,头发高高束起,盘了个高髻,看上去娇艳又利落。在她眼里,轻薄舒适的丝缎可比北疆那些耐磨的衣服美多了。
谢凉萤毫不在乎妹妹的不屑,穿着衣服就出去了。谢凉云怕自己被穿了异国服饰的姐姐连带着叫人笑话,特地又在帐篷里耗了些时候才出去。
阿伊拉牵着马过来,看着谢凉萤一身同自己一样的衣服,笑眯了眼,“我就说你穿这套好看,咱俩身量都差不多,你穿上也瞧着正好。”她不好意思地道,“这算我送你的赔罪礼,昨儿的事儿你别生气可好?”
她听说南边的女子情感比较内敛,有些在意的事也不会说出来。她觉得自己的确有点粗心,这事儿就是换成自己也会不太高兴。阿伊拉不希望失去谢凉萤这个朋友,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希望谢凉萤别对自己的鲁莽之举而生气。
谢凉萤想了半天才明白阿伊拉说的是昨天她心慕薛简的事,忙道自己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