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1 / 2)

临走时,李谦原想对魏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谢凉萤还是没说出口,在小太监的服侍下上了马车回宫。

谢凉萤站在铺子门口,对魏阳道:“先生同总管原先认识?”他们两人虽没多说什么,但举止间瞧着,并不是陌生的。相反,应当是见过许多面的。

魏阳本想否认,但看着谢凉萤的侧脸,想起了魏家,心下不由一动,便脱口而出,“我同李总管的确于多年前就相识了。”

这个答案是谢凉萤不曾想到的。她抬头去看魏阳,想从对方的表情中抓住些什么。

大风吹过,风沙迷住了谢凉萤的眼睛。她揉红了一双眼睛后,已经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抛之脑后了。

“既然铺子里无事,那我就先走啦。祖父还病着呢,我也不好多留。”

魏阳看着谢凉萤离开的身影,死死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李谦回宫后,将遇见谢凉萤的事儿对皇帝一一说了。

皇帝点头,“也真是巧了,正好她在。”皇帝将手中的朱笔搁在笔架上,起身往内殿走去。

内殿琴桌上的博山炉中袅袅吐着清远香,炉边乃是一把琴。琴上没有灰尘,但琴弦略有些松,想来是有人日日擦拭却不曾弹奏的缘故。

琴桌用的乃是红木,已经有些年头了,原本尖尖的桌角被磨得开始变圆。。博山炉是青铜铸的,在每日的清理下照旧是铮亮,只大约是因为每日都焚着清远香,所以总有一股子擦不掉的香味。琴是仲尼式的,琴身上已经开始有牛毛状的裂痕,琴弦尾部打的蜻蜓结似乎因为时日久了,所以有些松。

皇帝有些怀恋地伸出手,从琴桌到铜炉,再到琴,一一拂过。他站在琴桌前发怔,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静谧地有些虚幻。皇帝觉得在恍惚间,自己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弹奏着那张琴,琴声犹如玉珠落在翡翠盘上,动听极了。

微风吹动帷幕,将清远香的气息带走了一些,也吹散了内殿的一室虚幻。

皇帝从自己的虚妄幻想中醒过了神。他举步走到五斗柜前,从身上取了一把小锁,将第一个抽屉上的锁打开,将里头的一卷画轴取出来打开。

画中的女子看不见长相,乃是正在扑蝶的背影。本该是灵动的女子却不知为何总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画的右上方是小楷写的一首小诗,端正雅致的笔触,最后盖了一方红印。

李谦悄无声息地跟在皇帝身后,看着他几欲落泪的样子,不禁出声道:“陛下,倘使太子妃见了陛下这模样,怕是要担心呢。”

皇帝扭头看了眼弓着身子的李谦,脸上的笑有些凄凉,“是了,她最不爱见我这样了。”皇帝重新把视线放在了画上,似是对李谦说,又仿佛同自己讲,“我多希望皇后是她,可不提追封,就连她头上那个废字我都摘不掉。”

李谦把头低地更低了。

皇帝望着画中的女子,喃喃自语,“倘若她还在,我哪里还用得着担心太子之争。除了她的孩子,还有谁能有资格呢。”

李谦微微抬起眼,见皇帝的双手正死死地捏着画轴。

第二日,白相在朝会之时向皇帝提出一个意料之中的事。

诸位皇子皆以长成,是该到了婚配的时候了。皇子的婚事不是小事,也理该提出来。

只是白相提出来,却叫大家心里生出警惕来。一旦皇子们成婚,那就越发有理由对皇帝进行逼迫。风雨将至的感觉在朝上诸人的心头盘旋。

皇帝看着面前的白相,缓缓地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件事。

有心相谋的人即刻盘算起自己家中可有年纪相配的女孩儿,虽说眼下白相权倾朝野,可最后到底鹿死谁手并不可知。

下朝之后,皇帝就去见了太后。太后的年纪并不算很大,精神也还好,相看人选这件事交予她,皇帝是甘愿且放心的。

太后听罢皇帝的话,慢慢地摩挲起手里的茶碗来。她道:“这事儿总越不过皇后去,你既不愿见她,那就由我去同她说吧。泽儿的婚事我怕是说不上话,白相心里怕早就有人选了。旁的几个孩子,你若有人选,我倒不妨替你掌掌眼。”

皇帝想了一遭,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五皇子的婚事是需要特别留心的。赵经云是他心目中的后继人选,他的皇子妃将是未来的太子妃和皇后,不能随便选了人。

不过对太后说了之后,却让太后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来。

皇帝忙问:“可有不妥之处?”

太后据实说道:“我怕这事儿也由不得你我了。”她看着挑高了眉毛,睁大了眼睛的皇帝,“前几日媛媛身子好些,过来同我请安。言谈间提起了谢参知家的四姑娘。我寻思着是不是云儿在外头见着了人,回头同媛媛提了提。”

太后看着陷入沉思的皇帝,又道:“我也就是给你提个醒。倘若云儿真有心悦的女子,能遂了他心意,咱们做长辈的就别拗着了。横竖进了宫,我能将人调|教起来。你也是过来人,清楚得很,强扭的瓜哪里能甜。”

“倒也无妨,谢家几个姑娘都还不错。”皇帝道,“云儿是个守礼的孩子,不会闹出那等难堪事。我回头将他叫来再问清楚,别现下里瞎猜一起,回头却是一桩乌龙事。”

太后点头,“很是。”又道,“那位谢四小姐,届时我也会唤进宫来瞧瞧。我见媛媛很是喜欢她的样子,她身子不好,平日里就无甚玩伴,若两个人合得来,便是做不成一家人,做个手帕交也是好的。”

“一切都听您的。”

☆、第88章

御书房内,皇帝考较完赵经云的学问后,将话题一转,提到了谢参知家的几个孙女。赵经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只得打起精神来。

皇帝将谢凉萤的几个姐妹简单地一一点评了几句后,问道:“朕听太后说,媛媛对谢四小姐似乎很有好感?朕记得谢家的四姑娘并未入过宫,也从未同媛媛见过面。云儿,这是怎么回事?”

赵经云不敢直视皇帝,握着的双手手心里全是汗。他如实道:“当日恪王府家的小世子满月,我在王府与谢四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觉得她十分有趣。回宫后就同媛媛提了几句,许是她上心了吧。”

皇帝看着赵经云许久,恍惚间觉得从这个儿子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当年他一心想要求娶江太傅的女儿时,也是这般胆战心惊地面对先帝,生怕一个不慎就把事儿给搞糟了。

这么一想,皇帝对战战兢兢的赵经云就生出了同情。他不希望自己成为先帝那样的父亲。他是赵经云的君父,虽是血缘至亲,却是先君后父。但皇帝觉得,世间万物乃是情理高于法理,他不忍对子女做出强硬的事情来。虽然在皇帝的心目中,谢凉婉并不算是个合格的太子妃或者皇后的备选,但就像太后说的那样,人是可以娶过来之后再调|教的。

“云儿你……是不是心悦谢四小姐?”皇帝决定开门见山地和赵经云摊牌。为了减轻儿子的忧虑,皇帝在窗前的罗汉床上坐下,拈起了床上小炕摆着的棋子。他朝赵经云招招手,“来,坐,与朕对弈一局。”

赵经云忐忑不安地走过去,坐在皇帝的对面,拿起一颗白子,却迟迟不知往哪里下。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大得仿佛整个殿内都听得到。他不愿此事牵扯到谢凉婉的身上去,那个女子单纯善良,与他的妹妹一般,是个极美好的人儿。赵经云不愿宫闱内外的污秽让妹妹沾染上,同样也不愿让谢凉婉沾上。

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棋子随意一丢。“我并不是觉得谢四小姐不好。一样米养百样人,世家姑娘不见得个个都好,贫寒之家也不见得就养不出好人来。作为你的父亲,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顺遂。倘若你与谢四小姐真的情投意合,也不妨将人定下来,横竖她年岁也到了。虽然虚长你几岁,却也不足为虑,太后便是大了先帝五岁。”顿了顿,又道,“若只是当寻常人家相待,那咱们再另寻别家好女便是。”

赵经云把手中那颗白子死死攥紧手心,鼓足了勇气直视着皇帝。“父皇,我知道阿婉并非最好的人选,但……”但什么?自己就喜欢她那个样子?还是向父亲打包票,说是会将谢凉婉教成一个合格的人选?

皇帝静静地看着赵经云,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赵经云在万千思绪中冷静了下来,他缓缓开口,“为着媛媛,我想要寻一个性子良善活泼些的女子,能在我不留心的时候替我照顾好媛媛。于我自己,”赵经云的脸微微红了,他岁数尚小,说起这些男女□□且有些难以启齿,“愿意同媛媛一道吃我做的饭菜,愿意同我一道夜间窗畔挑灯读书,这样的就很好了。”

皇帝的眼神犀利了起来,“即便日后她无法替你管好后宫诸事,需要你自己亲力亲为。妻族也无非为你提供助力,甚至于家族败坏,令你对御史的弹劾不堪其扰。你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