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樊香只得向一边移了移,让程伯绍把他放筐里吊了下去。
程爱华及程爱红也眼巴巴地望着窖底,程伯绍干脆也把程爱红用筐送了下去,程爱华则自己下去了。
三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露出头的小蘑菇,都啧啧称奇,程爱军念叨说:“蘑菇啊蘑菇你快长大,长大我就能吃了你。”
程爱华说:“你天天就想着吃。”
“你不想吃吗?”
程爱华头一次被弟弟说得无语,好吧,她也很想吃。
看过稀奇几人就出来了,樊香最后一个上来道:“青山哥让你晚上去他那里吃饭,一块招待洪秘书。”
程伯绍把石板依原样盖上,“是得感谢洪秘书,不是他,说不定我们还没有那种容易脱身。”
“嗯,他还说让我回头去各个地方作报告。”
“妈妈,什么是报告?”
“就是像老师讲课一样,我是给别人上课传授经验。”
樊香真觉得有些愧疚,这个先进多是原主的遗惠,是她拿命换来的。不过看着面前这三个孩子,只当是为了好好照顾他们,她就冒领了这份功。
“妈妈真厉害,我到时候也去听妈妈报告。”程爱军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都不忘拍妈妈马屁。
不过,在程伯绍要走的时候,他一听是去吃饭,也迈着小短腿要跟去。程伯绍把他放在脖子上,惹来他咯咯直乐。
即使再节省,家里那只鸡也吃完了,樊香做了面汤,然后把一个鸡蛋搅碎,在汤好时倒进去,就成了鸡蛋汤。又用香油调了腌的辣白菜,配着玉米面饼,三人也吃得香。
吃过饭,樊香把她做的鞋最后收了工,花朵像原来承诺的一样给了积分。积分就是他们生活的保证,樊香现在不用花朵催,自己都很上心。
程爱华去学习她从县城带回的五十年代出版的初中课本。说实在话,比起七十年代的课本,五十年代内容丰富多了,里面知识点也多,却因为没有符合时代精神,被认定为毒草。
樊香让她不会的地方做上标志,回头问人,她则翻着那本《中国历代服饰大观》细看。不知什么时候,程爱红也偎了过来陪她一起看,边看边用手描绘着什么。
“喜欢吗?”
“喜欢!”
程爱红犹豫了下,小脸变得红红的,“可是,这些是地主、资产阶级小姐思想,是剥削劳动人民得来的,不是好的。”
樊香摸摸她的头,有些不知要怎么和她讲。
与主流思想对抗,不说这是荆棘路,说不定命都没了。樊香没有那么高尚的思想,为理想把自己献祭。她只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冬天即将过去,美好的时代即将来临,她还要好好感受并享受这个时代的一切呢,怎么会乐意跌倒在这时候?
也许是见半天妈妈都没回话,程爱红头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有些不安地说,“喜欢这些,妈妈,我是不是坏孩子?”
听到程爱红问她是不是坏孩子,樊香这才发现她恍了神,“不,你当然是好孩子!美是人与生俱来的追求,只要不妨害别人,这都是对的。正是对美,对好的生活的追求,才让我们一点点在进步。”
程爱红眼睛里带着希冀,指着那些精美的服饰,“这些不是坏的?”
“东西是没有好坏的,它们又不像人,有思想有知觉。就像一把刀子,坏人可以用它来杀人,可好人也能用它保护自己。我们能把刀子分好坏吗?”
程爱红摇摇头,连一边的程爱华也抬起了头看了过来。
被两双亮晶晶的眼睛信任地盯着,樊香感觉自己有些压力,在这个时候,说不好可能就摧毁了一颗爱美的心。
“错的是有些认为它们坏的人,我们说服不了他们,但我们可以默默欣赏,等待有一天他们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人犯错了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有些还会恼羞成怒,在这之前,我们得保护好自己,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的思想,免得那些人知道了生气。”
“就是说我可以默默喜欢,但不要别人知道就行了?”
樊香点点头,“喜欢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可以不让别人知道。条件合适的时候,我们想让别人知道也可以。就像小草一样,冬天条件不好,它们干枯了,但它们的根扎在下面,春天来了,就又冒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