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卫珩看着她一蹦三尺高的样子觉得滑稽,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第一,尤二一个运河边普通的工人,就算听过悬尸杀人案,如何能将案发现场处理得和前几起案子一般无二?

第二,本王与你没什么私人恩怨。你以下犯上,唐突朝廷官员,本王依律治你,也是公务。”

他停了停,没听见阮秋色应声,抬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被时青点了哑穴,脸憋得红红的,八成正在心里骂人。

不知为何,卫珩心情突然大好。看看时间差不多,他站起身来,让时青传了晚膳。在外等候了许久的侍从端着饭菜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将外间的桌子摆满了。

待到侍从们退出梅花厅,卫珩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到阮秋色望着桌上的饭菜眼睛发直,他心念一动:“阮画师的舌头厉害得很,只是不让说话恐怕还是学不会安分。”

卫珩嘴角甚至扬起了一分笑意:“今日的晚饭也一并罚没了吧。”

看着阮秋色灰败的脸色,他心情舒畅地想,果然鱼肉百姓使人快乐,历代暴君诚不我欺。

等到第二天早上时青来解了阮秋色的穴道,她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

憋了一晚上不能说话也就罢了,还被书肆里的人取笑了半天,纷纷问她为什么出门踏青回来,把自己弄成个哑巴。阮秋色有口难言,牙都要咬碎了。

这一日时青把她送去了京兆府,魏谦再见到阮秋色,乐不可支,全然没有父母官的架子:“没想到阮画师不但没受责罚,还得了大理寺一个小小职位,真是因祸得福呀。”

阮秋色知道他与美人是一丘之貉,也不想理,只从鼻孔里“哼”地出了口气。

魏谦不但不脑,反而一脸关切地凑上来瞧她的嘴:“莫不是叫那铁面阎王拔了舌头?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阮秋色被他夸张的音调逗得笑了起来:“得了魏大人,要不是您,我何至于落到那阎王手里?”

魏谦也笑眯眯道:“那阎王虽是凶恶,却也好看得很,本官也是叫你一饱眼福嘛。”

阮秋色瞄了一眼时青,冲魏谦挤挤眼睛,随即做出一脸正色:“大人,我今日奉宁王之命,是为了那尤二的官司而来,昨日虽然从他家里搜出证据,王爷却认为他兴许并非凶手。”

魏谦也点点头:“昨日审了半晚,他一口咬定那借条是他趁着陈平妻子晕倒在门口时,偷偷进去拿的,那时陈平已经悬尸梁上。但在案发时他并没有不在场的证据,又与陈平有利害冲突,所以凶嫌仍不能洗脱。”

时青见他们聊起案子,便又像昨日一般告退了。魏谦带着阮秋色来到衙门的后堂,林捕头正等在那里,想来也是刚到。

“听街坊邻居说,陈平和夫人感情甚好,二人成婚两年多,从来没在人面前吵过架。”阮秋色回忆着昨日打听出的信息,试图从中找到突破口,“平日里也没听说陈平与谁结仇,他是个唯唯诺诺的老好人,连尤二这样的混子问他借钱他也借了,谁会跟他过不去呢?”

林捕头点点头,道:“这么说来,最有嫌疑的还是那尤二了。”

阮秋色摆了摆手:“昨个美人……啊不,宁王殿下说了一个疑点,那尤二一介普通工人,如何得知悬尸杀人案的细节?据说那现场与前几起案子几乎一般无二。”

魏谦答到:“昨日审问尤二,他咬死了不承认杀人,但悬尸杀人案他是知道的,说是从京城的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

“这就对了,”阮秋色解释道,“京城里的说书先生我最熟悉,他们对那案子也是道听途说,还添油加醋夸张了许多,有人说那凶手是把人吊着脖子活活缢死;有人说凶手会做法,将活人魇住了,自行上吊;更有人说凶手是吸血蝙蝠成精,吸干人血后尸体也像蝙蝠一般倒挂。那尤二若是听了这些,如何能将案发现场还原得跟前几起案子一样?”

魏谦和林捕头对视一眼,也都点点头。

“没错,前几起悬尸杀人案俱都发生在蜀中等地,离盛京路途遥远。官府有意封锁了消息,当地的乡民也很难将详细的情形传给外人,更别说传来盛京了。”

阮秋色的手指下意识地划着桌面:“但若不是这尤二,又会是谁呢?”

看样子,还得去到青云村走一趟。

第9章同车鼻端是好闻的香气,余光里……是……

吃过午饭,阮秋色和林捕头又到了青云村。前一日他们才来盘问过相关的证人,村民们也见怪不怪,见到他俩,都上前拱拱手,打个招呼。

到了吴寡妇家门前,却见门户紧闭,家中似是无人。

正好有挎着篮子的妇人路过,阮秋色忙上前抓住她打听:“大娘,您可知道陈家娘子和吴婶上哪里去了?”

那妇人叹了口气:“看病去了呗。昨天下午抓了那尤二郎回官府,终于给了陈平一个交代,陈家娘子便说要回到家里去住,许是触景生情,又哭得晕厥过去。吴婶子担心她的身体,今天一早便带着她去城里找庆春堂的大夫去了。”

阮秋色听了心里同情,跟着感叹道:“这吴婶子倒真是个好人,待这陈家娘子好得像女儿一般!”

那妇人却叹了口气,神色变得有些古怪。阮秋色觑着她脸色,赶紧追问了几句,那妇人才道出,原来这辛四娘和吴寡妇,也算是远亲。

辛四娘原本家住十里外的彤云村,母亲早逝,父亲又是个不成器的混混,所以从小就养在吴寡妇家,不仅和青云村人感情亲厚,与吴寡妇家的儿子更是情投意合。

待到两人成婚的年纪,本以为会是一段佳偶天成,却半路杀出个陈平,上辛四娘家里去提了亲。辛四娘那贪财的父亲,收了陈平三十两银子当聘礼,便不顾女儿苦苦哀求,硬是许了这门亲事。

彼时吴寡妇家里一穷二白,吴家儿子吴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带着辛四娘在婚礼前夜私奔,却叫辛四娘的爹带着彤云村的人追回来狠狠地打了一顿。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第二天辛四娘便被绑着送进了洞房。吴维心灰意冷,养好了伤就离开青云村,外出做工去了。

阮秋色没想到现实中的事情竟然和说书先生口中那些情深缘浅,棒打鸳鸯的故事一样曲折。她和林捕头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样的意味:原来有杀人动机的,不止是尤二郎一人。

“大娘,那吴家儿子吴维,近日可回过村子?”阮秋色试探着问道。

那妇人诧异地看了阮秋色一眼,眼中却有了几分悲戚:“他怎么可能回来?他都死了两年啦!”

阮秋色大惊,细问之下才知道原委:吴维远赴蜀地做工不出三个月,冬日里雪天路滑,过蜀道的时候一个不慎便跌了下去。与他相熟的同乡讲义气,带人仔细搜寻了崖底,找到了摔得不成样子的尸身给送了回来。

辛四娘和吴寡妇听到噩耗,都哭昏了过去,只想着和吴维一起去了。她们一个痛失所爱,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想不开也是自然。

巧的是正在这当口,辛四娘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为了孩子,她只好断了寻死的念想,也苦劝吴寡妇想开些,自己一定为她养老,日子便也这样过下来了。

那妇人说罢又叹了口气:“四娘也是个命苦的,吴家儿子和陈平都这么死了,她带着个儿子,以后可怎么过哟!”

阮秋色也跟着唏嘘了一阵。送走那妇人,她和林捕头又在村子里转了转,向村民问了问情况。天色渐暗,左右等不到吴寡妇和辛四娘回来,只好先回京城,明日再来探问。

等回到京城,天已经完全黑了。阮秋色和林捕头回到京兆府还了马,打算去大理寺找卫珩汇报这一天的进展。

拐过街角,远远地就看到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口,暗色的车帷饰以蛟龙伏虎,想必就是是宁王府的马车。

阮秋色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上前,正赶上卫珩和时青步出大理寺的正门。门口的卫兵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卫珩冲他们摆了摆手,银面具熠熠生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反射着灯笼的光,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暖意。

“美人王爷!我正想找你禀告今日查案的结果呢!”阮秋色兴奋地冲他挥挥手,态度熟稔又赖皮,“正巧碰上您回府,能不能让我蹭个马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