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辛槐的头深深埋下去,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字半句来。

卫珩冷眼瞧着他们父女争执完,才又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么说来,你是得知了陈平暴虐,愤而起意杀人,也是合情合理。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指使你伪饰凶案现场的人是谁?能将“吊死鬼”的手段还原得一般无二,可不就该是吊死鬼本人吗。”

百姓们听到“吊死鬼”一词,顿时一片哗然。

辛槐变了脸色,又是重重磕了一头:“大人明察!此案是小人一人犯下,与旁人半分关系也没有!”

卫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俯首在地,漫不经心道:“人人都知,皇上只给了我十日来破‘吊死鬼’案。如今就是第九日,原想着你也是爱女心切,便给你个将功折过的机会,供出真凶。”

“谁知你这般不识抬举,真以为瞒得过吗?”

卫珩陡然提高了音量:“将人犯带上来。”

狱吏押上来一个面上带伤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捕快的官服,满是灰土不说,更是伤痕累累。他颈上戴着木枷,双手也被枷锁铐在胸前,神色苍凉,双目亦是无神。

“王爷,罪人已带到。”

卫珩还没应声,人群里却炸开了锅:“这不是吴家那小子,吴维嘛!”

“他不是死在蜀地了?怎么还活着啊!”

阮秋色大吃一惊,却见那吴寡妇咬着帕子呜呜地哭了起来,望向年轻人的眼里是止不住的关切。辛四娘则是满脸惊愕的神色,眼泪都忘了流,只呆呆地看着吴维,似乎也是刚刚才知道他活着的消息。

这吴维竟没有死?那摔下悬崖,又被送回来的尸首是谁?他这两年去了哪里?既然活着,又为何不回青云村,反而让自己的死讯坐实呢?

阮秋色脑袋里冒出一堆问题,大堂之上又不能随意开口提问,憋得很是辛苦。

那悬尸杀人的连环杀手,竟然就是他吗?

魏谦也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只好看着卫珩等他解释。

卫珩这才抬目,将大堂上的诸人环视了一圈,又将目光定在吴维身上:“罪人吴维,冒名顶替同乡张彦,赴任蜀中定远县巡捕一职,你可知罪?”

那吴维跪在地上一叩首:“卑职……草民知罪。”

围观的村民一阵哗然,阮秋色咀嚼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明白过来,那日失足滑落山崖的,不是吴维,那就一定是美人口中,那位被他顶替的同乡了。

吴维一介普通乡民,到了蜀中也只能干些卖苦力的活。而那位同乡则大不一样——想要在官府为吏,须得通过武举,再加上几层选拔,不是易事。他顶替坠崖的同乡去赴任,倒真是摇身一变,人生的境遇天翻地覆。

阮秋色刚想通了这一层,就听见卫珩沉声道:“你在蜀中,汉阳,昌平,颍川,晋阳五地接连犯下悬尸杀人的罪行,又指使辛槐以同样手法杀害陈平,手段残忍,罪大恶极。你可知罪?”

吴维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咬紧了牙齿,全身都颤抖起来。

却是一声不吭。

“我大理寺的手段你已经见识过了。你冒名顶替朝廷官员已是重罪,若拒不承认杀人罪行,是白白自讨苦吃呀。”卫珩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伤痕累累的吴维,眸中迸出一丝狠戾,“本王没时间与你空耗。你若认罪,本王便给你个痛快。再不认罪,牵连了旁人,更是得不偿失了。”

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惊慌低泣的吴寡妇和辛四娘,内里的含义不言自明。吴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浑身一颤,整个身子突然颓唐地垮了下来。

“罪人吴维……知罪。”

吴寡妇怆然扑跌在地,泪如雨下:“大人明察啊!我家儿子不会是那连环杀手,他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呀!”

卫珩并不理会堂下的喧嚣吵嚷,眼光淡淡一扫,狱吏便呈上了罪状让吴维签字画押。

“凶犯吴维,残害五条人命,罪大恶极。大理寺上承圣谕,于十日内捉拿凶犯。明日就是第十日,便判你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阮秋色愣愣地听着卫珩冰冷肃然的宣判,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说书先生的故事里,铁面阎王断案,向来是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而今天这案子草草了结也就算了,听卫珩的语气,不像是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反而更像是酷吏……屈打成招?

阮秋色深吸一口气,看着卫珩面具下冷肃无波的眼神,暗自希望自己的想法只是错觉。

第12章扑入怀少女身上有淡淡的皂香味,和着……

“王爷王爷,”少女清脆的声音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跟在身后:“这案子怎么就这么破了,你是怎么想到吴维没死,又怎么知道凶手是辛槐的?”

说话的正是阮秋色,庭审结束,卫珩与魏谦下堂去后厅休息,阮秋色也跟在他们身后不住地追问。

“这案子的前因后果,您给我解释解释啊!”

卫珩淡淡地哼了一声:“本王只管断案,不负责说书。”

阮秋色便把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魏谦,看得他只好轻咳一声,向卫珩拱手一揖:“王爷,下官也觉得一头雾水,还请王爷指点一二。”

卫珩瞟他一眼,步履不停,却终于开了口:“那便许你们一人提一个问题,问吧。”

阮秋色先开了口:“先说说你怎么知道吴维没死?”

“吴维的故事漏洞百出,也只能糊弄住你。”卫珩斜斜地看了阮秋色一眼,“蜀道天堑,雪天下山崖寻人绝非易事,他那同乡不仅不畏艰险去寻尸首,还出钱出力给吴寡妇送回来,逢年过节还托人送礼给吴寡妇,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他很热心啊。”阮秋色眼睛睁得圆圆,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

“你这脑子只适合去听人说书。”卫珩没好气地接着道,“普通人去报官寻尸,按照地方官府的效率,寻上半月也未必寻得到。我差人查探过才知道,这位义气同乡是蜀中府衙新招的捕快,吴维落崖之后他亲自带人去找,才在三天内就找到面目模糊的尸首。”

魏谦点点头:“这么说来倒是可疑得很。这同乡不仅热心得过分,身份又这样凑巧。幸好凡是赴任的官吏都有案牍画像记录在册,就算吴维一时蒙混了过去,只要细细一查,还是能看出个分明的。”

他笑着又看了阮秋色一眼,“也是咱们官府做事马虎,那画像绘得实在拙劣了些,若是让阮画师妙笔丹青,吴维是断然顶替不了的。”

卫珩凉凉地应了一句:“若是让阮画师那样一张图画上半日,只怕大江南北再没有官吏上任了,得等到天荒地老去。”

被质疑了业务能力,阮秋色很是不服:“王爷你这话可说得偏颇了,我在画师里手脚算极快的好不好!您也不看看您让我画的……”

她还想继续说,却见卫珩一记凌厉的眼刀袭来,分明是让她禁言的意思,于是赶紧改口道:“那种人物小像,我半天就能画百十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