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2 / 2)

gu903();时青看了阮秋色一眼,犹犹豫豫道:“王爷倒也没说过此行定然安全无虞,只是说了句……”

原本他亦是忧心忡忡,卫珩却只淡淡地摆了摆手,让他安心。

末了留下一句:阮秋色那么爱哭鼻子,本王若出了事,谁来哄她呢。

“我哪有很爱哭。”阮秋色闷闷地低下了头,“我以前……几年都哭不了一次的。”

小时候倒是哭得多些,但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阮清池温声哄上两句便可雨过天晴。自从阮清池走后,她就没怎么流过眼泪了。

说到底,人之所以爱哭,多半是知道有人哄着。

阮秋色深吸了一口气,把眼底淡淡的潮意憋回去,这才轻声说了句:“还没找到他,我也不能哭。”

时青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阮秋色慢慢地说了句:“时大哥,你带我去找贺兰舒吧。”

***

卫珩的额角磕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被痛意激得清醒了几分。昏昏沉沉中,他被人半抱半拖下了马车。

方才他刚在烟罗房中坐下,颈后突然一痛,接着便人事不知了。此刻他意识恢复了大半,睁开眼睛,人正躺在一间杂乱的仓库里。

空气里有海风淡淡的咸味,静下心来,还可以听见隐约的涛声。这仓库应是位于城东,他没记错的话,青州城的旧码头正是有一片废置的货仓。

卫珩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四下里转了一圈,脑海中快速分析着眼下的情形。

将他弄晕带到这里,会是贺七的指示吗?

偌大的库房里只有一根照明的蜡烛。一灯如豆,昏暗的光影里站着一男一女,像是在争执着什么。

那女人无疑是烟罗,而背着身的男人……

卫珩眯着眼细细分辨了片刻,是范昀。

他微微松了口气。范昀与他立场勉强相同,他出现在这里,至少幕后之人不会是贺七了。

可他和烟罗又是什么关系?

卫珩略一思量,便想到烟罗口中那无人可及的意中人,兴许就是范昀。看了这青州第一美男,再去看其他男人,自然会觉得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早该想到这一点。当时觉得这样的细枝末节似乎与案件无关,念头在心里一转,就暂时束之高阁。却想不到就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反而生出了变故。烟罗将他带到这里,又叫来范昀,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范昀问向烟罗,他声音不似以往的温润如水,而是带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字面意思。”烟罗不紧不慢道,“若我将你做下的事告诉七爷,你定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你只能照我说的做——杀了此人,跟我远走高飞。”

卫珩凝神听着,暗暗有些心惊。她是如何得知范昀与自己结盟的事?此事连贺七都打探不到,烟罗怎么可能察觉?

范昀亦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手里指向地上躺着的卫珩:“你知道他是何人?”

“他不就是……”烟罗瞥了卫珩一眼,慢条斯理地递出一句,“……你进屋藏娇的那位?”

卫珩与范昀俱都愣了一愣。

原以为烟罗知道了范昀背叛朱门,与卫珩结盟一事,如今听她这样误解,心里倒松了一口气。

烟罗看着范昀面上怔愣的神色,又道:“我不光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私下里将制药的废料偷偷卖给以前的客人,才惹出了一个月前七人当街发疯的事端。”

卫珩心中倏然一动。他原以为要找到那个将致人发疯的新药流传出去的人,一定是极为困难,谁知得来全不费工夫。

范昀面色一僵,目光闪烁了片刻,最终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烟罗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了片刻,才道:“发了疯病的那七位客人,都是因为家境败落,已经数月没来过醉红楼了。那药不是想停就能停的,一开始他们还来闹过几回,后来却安安生生,我原也没多想。”

她顿了顿,又道:“直到他们发了疯,症状与试了新药的药人一般无二,我才知道原来是有人给了他们更便宜的货源。”

“我都能想到的,七爷自然想在了前面。他让范宗锡去查,不出三日,范宗锡便拿处理废料的老鬼交了差。说是他将制药时产生的废料偷出去卖,没想到手下人不小心,把新药与废料混在了一起,才酿出祸来。然而老鬼还没见到七爷,便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行,畏罪自尽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老鬼与我同时进门,我再了解不过。他若只是一个人,绝没有这个胆子。”烟罗接着道,“我曾见过你与老鬼私下里接触,而能让范宗锡这样维护的,也只可能是你了。”

“先前我听到范宗锡与七爷说起,你在外面藏了个俊秀可人的小白脸。你私自卖药的理由,便是想攒足了银子,摆脱了范宗锡,同他远走高飞吧?”烟罗说着低笑了一声,“范宗锡也是真离不开你,明知道你在外面藏了人,也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为你遮掩。”

她一口气说了这样多,前因后果明明白白,听得卫珩在心里一声轻叹。

范宗锡确实替范昀遮掩了私自贩药的事,代价就是杜从英——所谓的范昀养的小白脸——的命。

其余六个疯人是范昀的主顾,杜从英却是被喂了“新药”,同那六人疯作一处,一并处理。

青州疯人案,至此算是真相大白。

这起案子与他以往破获的都不同。没有处心积虑的凶手,没有筹谋已久的诡计,只一个阴差阳错的巧合,却让潜藏在阴影下的罪恶集团露出了一角。

顺着那偶然曝光的一角,去探寻完整的真相,就如同管中窥豹,从一块斑点试图推测出猎豹的全貌一般困难。若不是范昀在其中穿针引线,还真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才能获知完整的真相。

卫珩试着活动了一下还有些麻痹的四肢,心中暗想,这破案的过程,就像是一叶孤舟被卷进了浪里被动地浮沉,着实没有往日的畅快。

范昀听罢烟罗的指控,只是垂下眼睫,敛住了眸中的情绪:“那你为何不向七爷告发?”

“你居然不知?”烟罗低嘲一声,眼里泛起些酸楚,“自打六年前对你惊鸿一瞥,我眼里便再没看进过别人。”

她六七岁便被朱门买下,每日以最严苛的标准学习着歌舞器乐,以及如何取悦男人。在被贺七挑走之前,她的命运也不过就是被安插进某个青楼,做个称职的探子,在床笫之间打探那些达官显贵的所思所想。

生命原本就是这样晦暗而无半点亮色,直到那一日,贺七带着范昀出现在她面前。明明贺七是主,范昀同她,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可他秀逸挺拔,如修竹一般的身姿,就那样莫名其妙地印在了她的心上。

原来,即便是如他们一般的人,也可以那样好看的。那种好看无关容貌,只是自一团糟污的生活里,生长出如皎月之光的洁白,才更叫人觉得来之不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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