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时青,却见他也恢复了平日里不动如山的温和神情,只对着裴昱微笑道:“云芍姑娘远道而来,还请世子给她安排个休憩之所。我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房休息了。”
“时大哥快去歇着吧,”裴昱连连点头,“我算着日子,知道云芍姑娘将至,已经叫人安排好房间了。”
“可是……”阮秋色想起时青身上云芍心心念念的伤势,扭头看她,“云芍不是还要……”
“阿秋。”云芍出声止住了阮秋色的话头,“我累了,想先休息。晚点再去找你?”
刚才不是还说不累吗???
阮秋色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真觉得女人心如同海底针一般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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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间,卫珩刚走到阮秋色房门口,就见她一脸急切地迎了上来。
“王爷王爷,出大事了。”
她伸手接过卫珩刚摘下来的面具,像只小鸟一般叽叽喳喳地在他身后跟着:“我觉得你表弟对云芍有意思,云芍好像又很关心时大哥,时大哥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对云芍有点冷淡,好像……”
卫珩抬手按了按眉心,径自在桌边坐下,看着阮秋色又一脸兴奋地凑过来道:“三角恋哎!这种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的戏码,没想到现实里还真会存在啊……”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卫珩握着手腕拉到面前,飞快地在唇上轻啄了一记,顿时把剩下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难得特意来迎本王,却是在说别人的事。”卫珩语气不满,眼里却是含着笑的,“什么时候才知道关心一下你未来夫君。”
阮秋色脸上一红,低下了头呐呐道:“王爷今天……累不累?”
“特别累。”卫珩又将她拉近了些,双臂圈住她的腰身,将头靠在她小腹上贴着,“没一个肯老实交代的,用了一下午的刑。”
阮秋色抬手轻抚他脑后,声音轻轻软软:“王爷很不喜欢用刑吧。”
“嗯。”卫珩的头点在她肚子上,微微有些痒,“不喜欢,可是没办法。”
阴晦潮湿的监牢里,犯人皮肉鲜血淋漓,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总是隐隐在他耳边回响。宫廷伎乐班的丝竹之声他也没觉得绕梁三日,倒是每次刑讯之后,犯人的惨叫总能回响好几天。
可此刻贴着阮秋色泛着淡淡馨香的身子,突然觉得狱中的血腥变得遥远了些。
阮秋色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下一下地抚在他后颈和背上,就这样让他抱了很久。
直到侍从进来上菜,卫珩才将她松开。阮秋色有些不好意思,卫珩却平静得很,云淡风轻地问她:“好了,现在说说时青他们的事。”
阮秋色赶紧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遍,末了总结道:“不知道时大哥是怎么想的,他若是喜欢云芍,倒是美事一桩,只是表弟有些可怜。可我看着他像是不喜欢的样子,那就……”
“未必是不喜欢。”卫珩低声道。
阮秋色不解地眨眨眼问他:“那是为何?”
卫珩摸着阮秋色柔软的发尾,轻叹一声道:“圣祖皇帝有令,暗卫为主而活,一生不能嫁娶。时青虽与本王一同长大,是本王的贴身护卫,可亦是……暗卫之首。”
第98章千机“横竖我有一箩筐撩汉的手腕…………
“一生为主人而活……”
阮秋色听出卫珩话里的凝重,却只觉得不解:“可王爷不就是时大哥的主人?只要你允许,时大哥不就可以与人成婚了吗?”
“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卫珩抬眼望她,眸光深沉,暗含隐忧。
阮秋色急急问道:“怎么说?”
卫珩静静地打量了她片刻,这才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此事乃皇家密辛,你若想知道,除非——”
他本是想用“除非成了皇家媳妇”搪塞过去,可话没说完,面前的小姑娘突然一屁股坐在了他大腿上,双手还环住了他的脖颈,神神秘秘道:“我准备好了。”
卫珩退开些许,挑着眉看她:“准备好什么?”
“准备好听秘密了呀。”阮秋色将耳朵贴近卫珩唇边,理直气壮道。
卫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温热的呼吸轻喷在阮秋色耳际,带着些难以名状的痒。
良久,他才妥协似的叹了口气,低声道:“那便从暗卫们的来历开始说起吧。本王的暗卫并非平凡的护卫,他们原本该叫影卫。”
两百多年前,圣祖皇帝开国之初,便将天下兵马划归为四军十二营,此制一直沿用至今。然而鲜有人知,世间还有一营,名为“千机”,始终隐藏于暗处,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千机营从全国选擢有资质的孩童,训练成为刺杀,暗探,护卫的高手。这些孩童多是穷苦人家或是孤儿出身,经过九死一生的训练,方可成为合格的影卫。
“影卫深得主人信任,亦会知晓无数皇家机密。”卫珩道,“换做是你,如何避免他们谋私,甚而惑主?”
阮秋色正听得入神,忽然被问到,不由得愣了愣才道:“要防止他们谋私的话,难道是……让他们成为阉人?”
她说完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正捂着嘴担心时青的命运,脑门便被卫珩轻敲了一记。
“若真如此,本王何苦跟你废话。”卫珩没好气道,“阉人固然可以绝了为子孙谋利之患,可古往今来,阉人乱政之事哪里少见?远的不说,就太后身边那个……”
阮秋色目光炯炯,正要聚精会神地细听,卫珩却突然止住了话头。
“先不说这个。当年,圣祖皇帝经过种种考量,最终制定了十六道千机营规,诸如不许嫁娶诞育,不许入朝为官……最重要的是有进无出。千机营内设有掌事会,专事监督之责,确保这十六营规无人可违。换句话说,便是影卫们的主人,也不可违抗。”
“违抗了会如何?”
“自然是处死。倘若主人回护,那名影卫便触犯了惑主之规。按照圣祖遗训,掌事会将之处死,不需任何人的许可,亦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处罚。”
阮秋色听罢,细细思量了一会儿,才喃喃地叹道:“这可真难办啊……”
卫珩将下巴搁在她肩上点了点,半晌都没应声。
“可是……时大哥这么好的人,不该孤独终老的。”阮秋色猛地坐直了身子,双手托着卫珩的脸道,“王爷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