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沮丧太久——买卖不成仁义在,作画的事虽然泡汤了,该帮的忙还是要帮的。
“那公主还能回忆起什么线索?”阮秋色问道,“只知道他是我朝人,这范围着实太大了些……”
“他身上应当有个印记。”昭鸾公主立刻道,“他为了救我,同狼群搏斗的时候,小腿上被狼咬伤了。我记得那狼的牙齿陷进肉里有寸余长,定是留了疤的……”
阮秋色愣住了。
卫珩修长笔直的小腿似是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光洁如玉的肌腱上,两个圆孔状的疤痕清晰得刺眼。
那时他也漫不经心地说过,那伤是他随镇北将军驻扎北境时,夜里被狼咬的。
不会这么巧吧?
昭鸾公主说着说着,有些苦恼:“……这印记虽然显眼,可我也不能扒开人家的裤子一一去看呀。尤其是你们国家的男子,比我们北越矜持太多了……”
“昭鸾公主,我想问您一个问题……”阮秋色轻声道,“当年那个人,您找了这么多年,甚至不远千里来到盛京,是为了报他的救命之恩吧?”
昭鸾公主点了点头:“救命之恩当然要报的。”
“那若是你找到了那位救命恩人——”
阮秋色说了一半,却又欲言又止。昭鸾公主的经历就跟话本里写的一般惊心动魄,可按照话本中的套路,姑娘惦记了这么多年,只为了单纯的报恩,除非那恩公长得丑。
可若是恩公生得好看……
昭鸾公主微微一笑,面上竟现出一丝少女的羞赧:“若是找到了那位救命恩人,我自然要以身相许了。”
第118章我吃醋了他手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阮秋色出门的时候欢天喜地,回来时却蔫头巴脑地跟在昭鸾公主后面,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看得卫珩心里有些奇怪。
“怎么?”他瞅瞅身旁闷坐着的小姑娘,低声问了句,“人家没同意?”
阮秋色小脸垮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根本没跟昭鸾公主说起书画大会的事,也不能算是人家不同意。
“你点头又摇头的,是什么意思?”卫珩难得摸不着头脑。
“公主说了,北越只有死人,才肯让人画像。”阮秋色蔫蔫地答道,“这是人家的习俗,总不好强迫人家更改的。”
卫珩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阮秋色长长地叹了口气,脑袋垂得更低了些,也不再说什么,只把自己坐成了一尊愁眉苦脸的小沙弥像。
“就这么伤心?”卫珩挑了挑眉,“无非是个比赛,你用云芍的画像参赛又有什么不同?比的毕竟是画技,又不是画里的内容。”
阮秋色不理他,只从桌上拿了个橘子,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嘴唇紧抿,双目含愁,反常的样子看得卫珩直起鸡皮疙瘩。
他从没见过阮秋色这般多愁善感的模样,心知她眼下的低沉,绝非仅仅是为了不能给公主作画一事。
“到底怎么了?”卫珩从她手里夺了那橘子,又将自己的手塞进了她掌心,“是那公主说什么了?”
阮秋色沉默了一阵,蓦地抬起了头,直视着卫珩道:“我吃醋了。”
“嗯?”卫珩的眉心奇怪地皱了皱,“吃什么醋?”
按说阮秋色吃醋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可她这醋吃得实在是没头没脑,反倒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告诉你。”阮秋色闷闷地把头扭到一边,“反正你做得不对。”
仿若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卫珩觉得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本王做什么了?”
阮秋色低低地“哼”了一声。
他是没做什么。不过是七八年前的一次见义勇为,他做得合情合理,任谁听了都要夸一句少年英雄的。
可她心里就是堵得慌。他救别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偏救了身份贵重的一国公主;救了公主也就罢了,偏偏那公主生得美若天仙;美若天仙也就罢了,人家还眼巴巴地惦记了七八年,不远千里地找过来以身相许。
他手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卫珩从阮秋色嘴里撬不出话来,只好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昭鸾公主:“你方才跟她说什么了?”
他这一整日都爱答不理的,昭鸾公主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跟朋友自然是说秘密。王爷又不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宁王大人两头受气,人生从未如此憋屈。
宴会到了尾声,皇帝行至大殿中央,正要致辞,却听得殿外响起了一阵喧闹。抬头看去,百官们纷纷起身,向着走廊行礼。
不多时,宽敞的殿门外出现了两道身影。
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让身侧脊背微弯的内侍官搀扶着,气定神闲地向里走来。
“母后!”皇帝轻唤了一声,赶忙上前搀扶。本朝以孝为先,无论什么样的场合,面对太后,皇帝也得保持着十足谦恭的姿态。
行至太后身侧,他才压低声音问了句:“母后不是与儿臣说好了,今日不来的吗?”
这是卫珩的要求。他虽然同意带阮秋色过来,却不肯让她与太后碰面,所以才向皇帝提了这个条件。
而这也正中皇帝的下怀——接待使臣这样的场合,本就只该由帝后出席。太后若是要来,岂不是在外人面前坐实了后宫干政的传闻?卫珩的要求正好给了他借口,才说服太后待在自己的长平宫。
“怎么,宴会都要结束了,哀家想来看看都不行?”太后凤眸一横,眼尾是个凌厉的弧度。
皇帝便不再多言,只扶着她行至大殿上首。
“哀家素闻北越公主生得倾国倾城,今日一见,反而觉得公主比传言中还要更美几分。”太后笑吟吟地看着昭鸾公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