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阮秋色靠在卫珩怀里,回头望去,皇帝就在院落一角的石桌旁坐着,身后站着两排恭谨的宫人。他一手虚握成拳掩在唇边,眼睛不自在地瞥向一边,面色分明有些尴尬。
“好了,”他站起身,向着这对世上最肉麻的情侣走了过来,“阮画师可真叫朕好等。”
阮秋色松开卫珩,茫然地眨眨眼:“陛下等我做什么?”
皇帝抬手指了指偏殿旁的一间小屋:“你替宁王去看看那宫女的尸身。”
阮秋色心里一惊,还以为皇帝已经知道了卫珩畏尸一事,立刻紧张地回身看他。卫珩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微微摇了摇头道:“那宫女与我母妃死因相同,陛下体恤,担心我触景生情,便找你来代替。”
“朕是觉得看不看都无所谓。”皇帝道,“那宫女屋门上了锁,遗书上的字迹也确认无误,就是自尽无疑。可宁王觉得清辉殿中连出两起命案,甚为可疑,非要叫你来细细查验尸身不可。”
“东窗事发的人,才需要畏罪自尽。”卫珩淡淡道,“杀害素若的凶手行事缜密,此案可以说是毫无进展,那宫女没有畏罪自尽的理由。”
“说不准她就是良心发现了呢?”皇帝道,“况且那遗书上虽没说原因,却详细写了她杀害素若的始末,看上去合情合理的。”
“合情合理,也未必就是全部的真相。”卫珩不予苟同地看了皇帝一眼,又轻轻推了推阮秋色的后背,“去吧,替本王瞧得仔细些。”
***
割腕自尽的宫女名叫兰芯,阮秋色刚走到她房门口,便听见她隔壁的房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她隔着半掩的门扉望了望,认出了坐在桌边低泣的,便是那日同兰芯一起接受盘问的绿衫宫女。她与兰芯一起在这清辉殿中待了好些年,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阮秋色叹了口气,推开了兰芯的房门。
屋内的陈设异乎寻常的简洁,没有寻常女儿家的脂粉气。靠墙的床边挂着素纱床帏,盖不住床上那一大滩暗沉的浊红色。
那片红色之上躺着个人,纯白的衣裳被染脏了一小半。她眼眸紧闭,若忽略苍白的唇色,简直就像睡着了一般。
暗红色的源头就在她手腕斑驳的伤口上,蜿蜒流出的血液已经凝结,鲜活的生命却再也不复存在了。
阮秋色站定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那名唤兰芯的宫女。眼前的景象渐渐有些模糊,兰芯平平淡淡的面容渐渐幻化成另一张脸——倾国倾城,美丽得不可方物。而她身边躺着一个一样好看的男孩子,紧闭着眼睛,死死搂着那女子渐渐僵冷的尸身,仿佛这样做便能将她偎暖一些似的。
阮秋色心里生出种冲动,想上前将那男孩子拉开,没想到刚挪了步子,眼前的画面突然消散开来,她瞬间回到了现实。
床上躺着的只有那宫女。无论她再怎么想,也无法将当年的卫珩带离他母妃身边。
阮秋色甩了甩脑袋,将纷乱复杂的念头都清理出去,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面前的景象。约莫花了半个时辰,她才带着一脑袋栩栩如生的画面推开了房门。
皇帝已经带着大批的宫人离开了,院中只余卫珩一人长身而立。
阮秋色走上前,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手。
“都记住了?”卫珩回头看她。
阮秋色点点头,卫珩便将她的小手反握在掌心里,牵着向外走。
“我们这就回去吗?”她问了声。
“嗯。”卫珩沉声应道,“稍后这尸体会移交给大理寺的仵作,你同我回王府,将里面的场景画下来。”
阮秋色由他拉着慢慢地走,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末了只小声感叹了一句:“话说回来,我好长时间都没正儿八经地帮王爷画尸体了,也不知道手生了没有。”
卫珩眼里含笑,回身睨她:“现在说得倒轻松。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画的时候,吓得战战兢兢,吱哇乱叫的。”
“那我一个女孩子,平日里都只和风花雪月的事物打交道,你突然抓我去画尸体,我怎么可能不害怕嘛。”阮秋色不服地辩解道,“我再怎么抖抖索索,手下总是很稳的。若换了旁人,还真不一定有我表现得好。”
“是。”卫珩突然站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看她,“没人能比你好。”
夜风柔和地拂掠而过,男人的眸光沉似深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静谧无声地将她包裹起来。
阮秋色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把脸偏向了一边。她想了想,又小声挤出一句:“王爷突然温柔起来,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这就算温柔?”卫珩挑了挑眉。
“当然算。”阮秋色一边拉着他继续向前走,一边有理有据道,“幸福都是比较出来的,想想你当初那个冷酷无情的样子,现在这样简直温柔得不行不行的……”
卫珩蹙着眉头想了想,忽然想起了初见时他授意时青将阮秋色吓得涕泪横流的模样,一时有些理亏,便只缄默着不发一言。
阮秋色絮絮地说了一阵,突然想起了今日在莳花阁里发生的那场闹剧,不由得感慨道,“说起来……咱们俩能有今天,都得感谢云芍才行。我们成婚的时候要给她包一个大红包的。”
“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卫珩不解。
“当然有关系了!”阮秋色拍拍胸脯为好姐妹正名,“要不是云芍教我锲而不舍地追你,咱们俩早就一拍两散相忘于江湖了好不好?”
“她教的明明就……”卫珩轻嗤了一声,突然又意识到什么,“等等,你什么时候追本王了?”
“我一直都在追王爷啊。”阮秋色冲他眨巴眨巴眼睛,诚实道,“云芍教了我很多招数的,比方说,男人都喜欢捉摸不透的女人,我心里怎么想,便要反着跟你说才行。你记不记得那一次……”
等阮秋色将自己追夫路上的壮举一一说完,卫珩的脸色可以说是十分难看了。
“原来如此……”宁王大人的声音听起来多少有些咬牙切齿。
“什么原来如此?”阮秋色眨着眼睛问道。
卫珩没答,阮秋色又摇了摇二人交握的手,“王爷怎么不说话了?你在想什么呐?”
“本王竟不知道,云芍姑娘曾为我们出了这么些力。”卫珩神色复杂地看她。
“是啊。”好姐妹被夸,阮秋色感到十分的与有荣焉,“所以……”
“云芍姑娘那么卖力,咱们不该再让她辛苦。”卫珩干脆利落地截断了她的话头,“婚礼还是别请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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