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1 / 2)

“这和阿沅的死法一模一样呢。”温筠低喃道,“她的血流出来,也像太后这般温热么?可她那时候一定很痛吧。我听说,那日她的血染红了整张床榻……可惜太后已经是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了,不然我倒真想听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究竟是什么感觉——”

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温筠快步行至门边,见来人是这西林苑里侍奉的宫人,方才打开房门:“什么事?太后已经歇息了。”

那宫人忙小声道:“温公公,宁王那里派了人过来,说要请公公走一趟。”

温筠心里暗道一声“多事”,面上却十分平静:“宁王找我做什么?”

“许是为了昭鸾公主的案子?”那宫人猜测,“过来的侍卫只说了一句,王爷请您过去一探真相。”

“知道了。”温筠抬步向外走去。

没走出几步,他又回头道:“太后觉轻,不喜人打扰。你们只许在殿外候着,若非太后传唤,不得入内。”

第165章溯梦“我在跟母妃捉迷藏呢。”……

深夜时分,朝露殿内却是灯火通明。温筠立在房间中央,冷冷地看着卫珩。

“我让阿秋传话,只是为了让王爷有个准备,不是让您节外生枝。”温筠将这个“您”字咬得很重,“明日便要给昭鸾公主的案子一个交代,除了这个办法,王爷还有别的选择吗?”

“‘死无对证’对本王来说,从来都不是选择。”卫珩道。

“王爷倒是刚正不阿,想来也是做好了独担罪责的准备。可你为阿秋想过吗?”温筠冷笑一声,“眼下她是失了忆,可终究会有想起来的一天。未婚夫婿为了救她赔上性命……你让她如何面对?”

面对他的质问,卫珩却很平静:“倘若她知道为她赔上性命的,是她苦寻十年的父亲,便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吗?”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温筠断然否认,“阮清池已经死了,早就死在朱门了。”

“是。正因为你与阮秋色的关系被抹得干干净净,所以由你来操持这‘死无对证’的把戏,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卫珩点了点头,却忽然话锋一转,“那么今夜,你得到你一直想要的真相了吗?”

温筠像是被他戳中一般,垂下眼,一言不发。

“想来是没有的。”卫珩似是为他惋惜般摇头道,“否则太后已经是一具尸首了,不会仅仅只是沉睡在自己寝殿中。”

方才他派去的密探,先温筠一步将消息带回了朝露殿:太后没死,只是被迷香迷晕了。

“阮公从未杀过人吧——毕竟拿惯了画笔的手,是不应当拿刀的。”见那枯瘦的老人沉默着,卫珩又道,“你原本决意要为母妃复仇,要让太后以和母妃相同的死法谢罪。可当你发现那夜的事实并非如你所想,便无法下手了,不是吗?”

“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阮清池硬声说,“倘若不是因为你多此一举……”

“若不是因为我多此一举,恐怕你早已写好遗书,一人顶下所有罪责,然后来个死无对证了。”卫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本王倒很好奇你预备如何解释。说是太后指使你陷害阮秋色,从而拉本王下水,但你因为良心不安,所以决定以死谢罪?那么明日太后醒了矢口否认,又该如何是好?”

没等阮清池开口,他便想通了:“差点忘了你有一手作假的本事,伪造些证据倒也不难,比如说,太后与贺七的书信往来……”

“既然王爷将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又何必在最后关头横生枝节?”阮清池无力道,“就让我帮你与阿秋解了困局又如何?左右我也没有几天好活了……”

“因为阿秋有权利知道真相。”卫珩毫不犹豫道,“而本王不能给她一个这样的真相。”

阮清池忽然笑了,带着些许无奈,些许悲凉。

“真相……真相这东西,除了给生者以折磨,还有什么用?”他干瘪的眼窝里投射出直勾勾的不甘,“王爷从我身上,难道看不出些前车之鉴?这些年我搭上了自己的一切,无非就为了一个真相,可我终究是得不到了……”

卫珩看着面前一脸悲愤的长者,目中透出些许不忍。

“所以今夜本王传你过来,就是为了给你这个真相。”他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才道,“即便母妃的确是自戕而死,即便这个真相是你不愿接受,也不敢接受的……你做好听的准备了吗?”

***

“按照常理来说,溯梦须得在一个绝对安静,也没有外人的情境中进行……”

吴酩看着面无表情的卫珩,一脸新奇的阮秋色,以及目中隐隐露出期待的阮清池,显然是有些为难。

“你不是天底下最擅心疾的神医吗?想来能够应付。”卫珩催促道,“况且你之前说过,若有本王信任的人作陪,可能会多些胜算。”

“王爷信任阮阿秋不假,可她现在……还是个孩子。万一中途叫嚷起来,破坏了梦境……”

“我才不会呢!”阮秋色不高兴了,“我听明白了,美人哥哥要进入梦里寻找真相,我肯定会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的。”

见吴酩仍有些顾虑,阮清池开了口:“吴兄,时间紧迫,不妨先试试吧。”

吴酩叹了口气,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了一个青瓷香炉,并两只黄铜做的器物。

那器物看上去状若铃铛,却是实心的,内里没有铃舌,只是用绳将两枚铃铛样的黄铜块连在了一起。

“这是什——”阮秋色刚张口想问,又想起自己方才信誓旦旦说要安静,便立刻捂住了嘴,只用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吴酩。

吴酩眼含笑意睨她一眼:“这是一枚特殊的铃铛。祖师爷给取了个煞有介事的名字,叫‘引魂铃’,但我觉得这名字装神弄鬼的,说起来甚是羞耻——你看,不过就是个铃铛嘛。”

他说着将那两个铃铛左右一碰,竟发出一阵沉郁幽长的鸣声,如在空谷间回响一般,经久不散。

阮秋色眼睛立刻瞪得溜圆。

“好了,你们两个服下这丸药,我要焚香了。”吴酩掏出个白瓷瓶,自己服了一粒,又将瓷瓶递给阮秋色和阮清池,“这香是为了恍惚人的神志,只用在王爷身上即可。”

阮秋色乖乖地吃了药,阮清池却摇了摇头:“我变成现在这样子,是经过了十几种毒物的结果。如今倒是百毒不侵了。”

吴酩忍不住别开视线,将那香炉点燃,对着卫珩道:“王爷,准备好了吗?”

卫珩在榻上躺下,定定地看着吴酩:“本王记得你曾说过,梦里诡谲无常,溯梦时沉睡三五日也是常事?”

“确实。”吴酩点点头,“病患们可能会贪恋梦中的美好事物,又或是因为内心的恐惧而龟缩在梦中——遇到这种情况是很难唤醒的。”

“嗯。”卫珩接受了这个说法,目光在阮秋色面前停了片刻,又转向阮清池,“若本王不能及时醒来,会有人带着你与阿秋离开。”

阮清池没应声,卫珩却也没再多说。这是他已经决定好的,即便到时阮清池不肯,暗卫们也会强行将他带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