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1 / 2)

秦意岚站到门口张望,隔壁的隔壁,三阁臣之一的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高世拱跟秦意岚默默对视了一眼,俩人谁也没说话,各自退回了房里。

没等秦意岚重新躺到床上,门又被敲响了,皇帝的大伴张佐领着一队禁军匆匆而来:“谢大人,您老赶紧地穿戴起来吧,爷爷急着见您呐。”

秦意岚抿头发穿衣服,官服繁复,张佐心急不已,上前来要帮秦意岚束腰带,秦意岚赶紧后退两步:“不敢不敢,岂敢劳动大伴。”

本朝初立时,太|祖皇帝为把权力归于自身,废除了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取消宰相制,直接由自己统管六部。

这行为就等同于一个大型集团公司,董事长不设执行总裁,总经理,总会计师等等高层领导,自己亲自跟各人事部,工程部,销售部,企划部等等部门经理直接对接。

可想而知,董事长必然得忙个四脚朝天。

一国之政务比起一家公司自然更要繁杂上许多,太|祖的子孙都没他老人家那么能干,这么大的工作量,没哪个皇帝能受得了。

如此一来皇帝就想要找人帮他干活,可老祖宗取消的部门他也不好再明目张胆地重新启动,不然也显得对老祖宗太不敬了。

于是皇帝另辟蹊径,招了一帮学识渊博的大学士组成了内阁,让这些内阁辅臣来帮他干活。

所有政务从六部交予内阁,内阁大学士票拟(重要内容摘抄记录并附上处理意见)过后呈送皇帝御批,皇帝只需要按照票拟内容批复即可,很是简便省事。

皇帝倒是轻松方便了,可这么做却有一个弊端。

皇帝的批复都是按照内阁的票拟结果给出来的,如此一来皇帝的意志和权力必然会受到阁臣的左右和限制,长此以往,皇帝不就变成了个专门给阁臣们盖章签名的工具人了吗?

这下皇帝不肯干了,于是他又成立了司礼监,用自己的心腹太监去辖制内阁文臣,内阁的票拟得先通过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审阅才能呈送到皇帝跟前。

若司礼监的太监不满意票拟结果,他有把奏疏发回内阁让阁臣重拟的权力,如此以来,司礼监等同于“第二内阁”,司礼监太监的权柄比之被老祖宗废除的宰相都大了。

而文臣们若想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想要让自己的意愿和设想被皇帝得知,就得巴结太监,甚至还得给他们行贿。

陈如维身为首辅盘踞朝堂多年,在先皇的大伴儿跟前还自称“晚生”呢,秦意岚可不敢让张佐伺候她穿衣。

穿好官服戴好官帽,隔壁的高世拱也准备好了,两个人就撩袍端带迈着四方步跟着张佐往内宫去。

皇帝已经快不行了,他披散着头发靠坐在床头上,脸色蜡黄一副随时都会断气的模样。

气若游丝的皇帝强打精神,跟原剧情中一样,先气若游丝地夸了谢至庸跟高世拱一顿,然后表示要擢升谢至庸为内阁首辅,高世拱为次辅,没等他俩跪下谢恩,张佐就奉来一份草诏给了秦意岚。

秦意岚接过来一看,正是皇帝的遗诏。

平日里皇帝下旨多让司礼监拟制,然司礼监毕竟是由太监掌管,虽得皇帝信重,世人却多鄙薄,现这遗诏关乎皇权承继国祚绵延,由司礼监拟诏当然不如由内阁大学士拟诏更让文官集团信服。

张佐已经在旁边儿的长案上铺好了空白的诏书,宽一尺余,长丈八的空白诏书满绣了华丽繁复的祥云和团龙纹。

张佐亲自给秦意岚伺候笔墨,皇帝神情凝重,点着诏书示意秦意岚动笔。

秦意岚提起笔,深吸了一口气,在已经绣好的“奉”字左下,提笔开写:“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极以来…………”

这份大行遗诏是皇帝此生最后一次颁诏了,因此诏书内容极丰富,圣旨用的也是最大的,得有五米长。

皇帝先在诏书里感慨了一下皇帝这个职业不好做,接着把自己的功绩美美地夸了一遍,夸完自己又从先秦开始,点了几个功劳不大但名声极好的皇帝跟他自己做对比,拉踩完人家又感慨自己不肖,没有祖宗们能干,丢了祖宗的脸。

明贬暗褒之后,就是身后事的安排,先确定了皇位继承人,又定好了全国人民给他服丧的规矩才算完。

遗诏比高考作文字数还多,许是秦意岚抄得慢了点儿,没等她把一遍抄完,外面的动静就不对了。

秦意岚心里一凛,一滴墨顺着笔尖淌下来污了还未抄完的圣旨。

这圣旨是织造局用品质最好的蚕丝织成上好的绫锦,然后由宫内供奉的绣娘用特殊技法绣上团龙和祥云纹样,最后再制成卷轴,一份空白圣旨往往要耗时数月才能完工。

制成之后由专人保管,每一份的领出和使用都有详细记录,想要补上一份,是极其麻烦的事情,然而现在殿内诸人已经顾不上她污了圣旨的事儿了,外面乱起来了!

甲胄碰撞声伴着惨叫,秦王带着人马闯了进来,随后两把刀就架在了秦意岚的脖子上。

秦意岚…………

刀锋雪亮,寒气逼人,一边儿一把架在脖颈两侧的大血管上,秦意岚真是一动都不敢动。

秦王速度极快地控制了局面,然而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胜利者宣言,原本几个围在皇帝身前想要保护他的太监就全跪在地上开始哭嚎:“爷爷龙驭宾天啦!”

皇帝本来就只剩了一口气儿,受了这宫变的刺激,如原剧情中一样,这口气没能喘上来,直接凉了。

皇帝已经死了,唯一的皇子只有两岁,皇宫内秦王是没有对手了。

然而皇帝的兄弟可不止秦王一个,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赶在别的兄弟们反应过来之前,以死去的皇帝的名义广诏天下,确立他合法正统继承人的位置。

这样一来他别的兄弟再要闹腾就站不住脚了,毕竟“师出无名”嘛。

秦王选定了秦意岚去拟他的登位诏书。

刀架在脖子上,这个诏书必然得去拟,可她就这么乖乖地去拟了,且不说以后肯定会被人骂苟且偷生,怕是秦王也会对她“贪生怕死”这回事印象深刻。

一个读书人,没了风骨没了名声,以后在士林中如何立足?秦王这个诏书要拟,但不能就这么拟。

秦意岚梗着脖子,做出一副不屈样儿:“王爷也读圣人之言,因何弃君臣纲常于不顾,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谢大人,这你可就错了。”

被秦意岚指责大逆不道,秦王也没恼:“本王非是大逆不道,反倒正是出自一番忠君爱国之意才行此事的。”

把自己犯上谋逆的行为包装成忠君爱国,这秦王也够不要脸的,秦意岚一抖胳膊把袖子甩得啪啪响:“哼!无耻之尤,巧言令色!”

“皇兄寰宇不眷,英年早逝。国赖长君古有明训,然皇侄儿年幼,家国天下该何去何从?”

秦王挨了骂也没恼:“承恩侯手握重兵,太后垂帘,外戚之祸势不可免,本朝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天灾频发,若再添人祸,黎民百姓何以度日?”

外戚干政自古都是让皇帝和文官集团头痛不已的祸端,秦意岚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