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晓被看得不是很自在,快走了两步,到最里处已经熄火的车旁。
路炎晨将易拉罐丢进垃圾筐,头都没回就说:“有点儿跑偏,噪音也挺厉害。我一会儿给你检查下胎压,做个四轮定位,再看看轮胎。早上热车是不是抖得厉害?”
“……还行吧。”说实话她没注意过。
“气门关闭问题,不常跑高速,多跑自己就好了。”
从粉尘过滤芯又说到清理积碳,归晓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他比4s店的人还会忽悠人,似乎自己早前就被忽悠着做过一次四轮定位,难道没做好?
不过路炎晨说什么她都觉得是专业的,也就不再操心,反倒左顾右盼,去找小孩:“小楠呢?”
“钓鱼去了。”路炎晨走去墙角,半蹲下,找工具。
秦小楠来这里没几天,就哄得汽修厂里从上到下都喜欢上他。
起初大家还真都以为是路炎晨在外边和哪个女人生的,后来搞清楚了,倒也都觉得孩子不容易。汽修厂里的好几个都是临近几个村子里的小年轻,今天正好调休了,商量在运河上凿个冰洞,钓鱼捞鱼,秦小楠新鲜劲儿起来就追着去了。
归晓也跟着蹲在他身边:“这叫什么?”
“梅花扳手。”
“那个呢?”
她去指箱子旁边那一套。
“套筒扳手。”路炎晨说完,拿起几个套筒头,给她示范性装上,再卸下来,给她讲是扭哪里的螺母,比如轮毂和轮胎螺母……
他手指长,又是个绝对的熟练工,拎起什么都像在玩,还总习惯性在手里颠两下。
动作潇洒轻佻。
归晓这么瞧着,倒记起他玩台球时似乎也这样的派头。
归晓凑近看,在他右手虎口的位置,不停有淡淡的温热气息拂过去。路炎晨手一顿,动作忽然就没方才那么流畅了。最后随便将东西丢进塑料箱,两手空空起身。
“你不是要给我验车吗?”归晓奇怪。
“下午再弄,”路炎晨拉住归晓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拽起来,“走了。”
归晓有些莫名,跟上去。
等俩人进了屋子,没有那么多闲杂人,归晓更放松了些。
她见路炎晨关上门,自己绕去沙发后的书桌旁,随手翻秦小楠从二连浩特带来的练习册和卷子。第一次来这儿,海东和孟小杉他们顾着喝酒闲聊,而她就留意到这桌上都是卷子,厚厚一摞,用黑色铁夹子夹着……后来两人在一起了,归晓还记得这细节,每次自己买夹卷子的东西,总会一个样子买两套,他一套自己一套。
归晓用手指去磨卷子上的字。
路炎晨站到她身后,半步之遥:“看得懂吗?”
“小学一年级的,怎么看不懂?过去我们卷子都是老师手刻的,自己印的,每次做完手这里都能蹭蓝,”她摸摸自己小指下的那块皮肤,“要洗好久。”
“是吗?”他倒没这种感触,“高中卷子都是学校买的。”
“高中人少啊,一个年级才一个班,刻卷子就不值得了,不像初中都是六个班。”现在想想,初中老师真是人好,怕买卷子浪费学生的钱,就一张张自己去刻。
路炎晨好笑,却懒得和她争辩。
她读过的初中,他也读过。
这屋子朝北又没窗户,全天都靠灯光照明。
一管白织灯,悬在两人头顶上。
朴素,也单调。
路炎晨看她人背对着那盏白炽灯,影子就仿佛淡淡的墨迹,落在卷子上、桌上。伸手,将翻卷子翻得正在兴头上的归晓扳过来,面朝自己。
指腹粗糙干燥,从她下颌滑过去:“怎么突然就长大了。”
两年前在加油站,看到她那一眼他都没太敢确信,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只是突然就长大了。后来回到二连浩特,他还想过,要是那天在她目光彷徨地望着自己时能将她拉过去抱住,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和好的想法倒没有,毕竟他人还在边疆,和当初的境况没什么本质改变。只在某天半夜出任务,就着混杂冰碴的溪水喝了两口水时,脑海里蹦出了这个念头:那天要强行将她抱一会儿,也就再没遗憾了。
这个角度,他也曾用这样相对的姿势亲过她。
那时候归晓太小,他也才刚成年,总会反复告诫自己亲热要适可而止,可偶尔也会不经意触到那尚未发育完全的胸,手臂内侧,甚至短裙下的某些地方……
不多想不可能,也只是想想。
眼下,倒真不同了。
……
路炎晨握在她腰上的手,不知怎地就滑下去一手扣在她大腿下,将她抬上沙发靠背。归晓被他手捏得生疼,身体有些失去重心,微喘息着,小声说:“……差点摔下去。”
实打实的成年男人身体,带着灼烫的温度严丝合缝挨上她。
“摔不了。”他低声笑,全然是少年时的不正经,半真半假。
……
秦小楠推门进来时,路炎晨正倚在沙发背上,咬着一根刚拿出的纸烟,用打火机点燃了,瞟一眼拎着条小草鱼来献宝的秦小楠。
归晓双臂环抱着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里的广告看得入神。
“我急着……回来看归晓阿姨。”
秦小楠凭着经年累月的生存经验,猜想自己一定进来的非常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