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树枝压住了捉的,不危险。”杨睦轻描淡写。
正在一旁大肆描绘当时危急险恶情形的贺俞噎了噎,磨着后槽牙看过去。
十分钟前,那蛇实打实地离他的脚脖子只有一尺远,得亏他反应迅速躲开了,而杨睦又救得及时。
他其实挺庆幸感激杨睦那时就在身边,但又实在不满对方过于松弛的态度。
这显得他大惊小怪,还很怂。
不符合他平时树立起来的勇猛形象。
“如果不是你突然跳起来,那蛇原本可能没有攻击你的打算。”杨睦还嫌不够似的,继续云淡风轻道,“它应该只是在树下纳凉。”
贺俞受不了了,从小墩子上站起身,“按你这么说,还是我吓到它了?”
他一贯爱戴首饰,花哨的像个孔雀,这一下动作使得耳边银饰直晃,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皓白的光,更衬得脸颊恼得发红。
杨睦原本还打算说什么,看到他的反应愣了下,稍扬起眼角,不再说话了。
他想起一些过往,发觉贺俞生气时候张牙舞爪的秉性倒一直没变过。
看杨睦不出声,贺俞抬脚踹飞了脚边的石子,向从方才起就拿根枯枝戳捣蛇身仿佛有研究意图的贺堇说:“哥,这蛇中午炒了吧。”
“一会儿埋了。”贺堇驳回了他的提议,手里的枯枝改戳为挖,几下就在地面刨出一个小土坑来,“人没事就行,野生的最好还是不要吃。”
傅容介试图接过他手里的枯枝,“我来挖吧。”
贺堇没给,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将那一截枯枝递给贺俞,“你来埋,我去洗果子。”
傅容介自觉地提起一桶饮用水跟过去。
路上,贺堇兜着那小半袋果子,回头看了一眼。
埋蛇的活儿果不其然落到了杨睦头上,贺俞站在一旁的小土堆上指点江山,更显得杨睦很老实好欺负。
又小心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杨睦是心甘情愿的,没有半点反抗情绪,贺堇才放心回过头。
他先前还有点担心贺俞仗着债主身份奴役人,杨睦会抵触不满,继而针对贺俞报复点什么,毕竟在原文里,他就不算善茬。
好在现在看来,应该可以打消这方面的顾虑。
现在有什么全写脸上的贺俞实在让人升不起费功夫对付他的心思。
根本不需要耗那个神。
“贺堇。”
被唤的人回神,手里下意识地一颤,满袋子红黑相间的果实滚动。
傅容介搀住了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贺堇说。
“是么?”傅容介放下桶装水。
明明一脸顾虑。
贺堇应着声,视线飞快扫过吵架的小情侣和贺俞两边,确定没人注意,才极快地在傅容介侧脸处啄了一口。
他有个说不上坏的习惯。
撒谎的时候,会做点转移对方注意力的事。
他以为这样就不会让傅容介继续追问,却听见傅容介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哦,在想亲我?”
“?”
“还是说,这就是你对那个称呼的回应了?”傅容介接着说。
“回应?”贺堇反应过来,迅速反客为主,“你想要什么回应?”
“……算了。”傅容介缓缓收回注视的视线,眸光闪烁了一下,“在这里确实不方便。”
贺堇假装听不懂,搬来食材交给傅容介,继续转移他的注意力。
另一边,贺俞蹲下身,拿了条细长的青绿草杆划拉地上堆起来的土,游手好闲地监督杨睦的进度。
斑驳树影下,少年细腻精致的鼻唇下颌处镀着一层薄薄的虹光。
杨睦从眼尾斜瞟了他一眼,手里慢吞吞往回填土,徐徐开了口,“你怕蛇?”
“狗屁!我就是没注意吓一跳!”贺俞杵着草杆说。
他本来是没觉得有什么的,吓到他的这玩意儿好歹是条毒蛇,他反应大点也情有可原,偏偏旁边有个杨睦做对比。
他说完,又实在好奇,“你不怕?”
杨睦将土堆实推平了,才说:“我有个叔叔,他养爬宠。”
只是接触的多了。
贺俞“哦”了一声,“怪不得。”
杨睦看他垂眉低眼的,想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怕也正常,这蛇有剧毒。”
“我都说了我没怕……”
“还好没咬到你。”杨睦低着头继续道。
贺俞怔了下,手臂搭在膝盖上团着,有点不适应地回怼,“我跑得快,怎么可能咬得到我。”
但他当时惊恐之下并没有跳开多远,如果没有杨睦,说不定真被追上咬一口。
“而且。”贺俞继续半开玩笑地说,“万一我被咬死了,你不该高兴?你就不用还钱了。”
“……”杨睦手里的枯枝停在那,半晌,被插进了那土堆,歪歪斜斜的,落着扭曲的长影。
“烧也烧给你。”杨睦拍拍手,站起身。
贺俞察觉他的语调突然降了好几度,冷得瘆人,不明所以地瞥他一眼,“烧就算了,万一你烧的时候还求我保佑你,我不得烦死。”
他说着就想扶着膝盖站起来。
直起腰的那一刻,小臂突然被拉扯了一把,贺俞被连带着拽了一个趔趄,但很快那力道就将他扶住了,强按着迫使他站直。
“那你得好好活着,你要死了我准每天烧一张,边烧边念篇论文烦你。”杨睦宽大的手掌抵按在他肩头,又抽回,“下次看见危险离远点,或者叫我。”
贺俞有点茫然地看着他说这番话。
杨睦眼皮略浅,总是会遮住少许眼珠子,越长大越明显,认真说话的时候,上眼睑的弧线锋利,显得极为肃谨。
这到底是担心他还是冷嘲热讽?
贺俞分不太清。
但紧接着,他就判断出来了。
因为杨睦在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话。
“再跟你说个事。”
贺俞:“什么?”
杨睦朝他腰胯以下扫了一眼,“你今天穿的平角裤是麻灰色印大白鹅的。”
贺俞脸颊噗的烧着了,骇然地瞪着他,又低头看看自己,“你怎么知道?!”
杨睦拍拍他的肩背,往塑料棚下走,“你裤管太宽了,下次别这么蹲着。”
这种只到膝盖上面一点的休闲短裤,一蹲下就向下滑。
“……草!”
贺俞扯扯裤子原地深呼吸,看着杨睦的背影又突然臊起来,好半晌才低咒着走过去给贺堇打下手。
说打下手,其实也只不过是添添乱,他在家务这方面捣乱的技能属于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