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张元,“辛苦你跑一趟。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我们改天再讨论这件事。”
回去的路上,贺堇心口还在噗通乱跳。
他心底发怵,假作镇定地给曲岩发着消息。
他不想显得慌乱,文字要比语言来的更从容些。
但曲岩久久没有回复。
或许在忙别的事。
贺堇捱过了晚饭时间,在夜里的风都逐渐歇止时,才看到了曲岩的信息。
-不好意思,刚刚在和朋友打桌游。
-你问程辞安?我和他这几天联系也不多,但我知道他一般周日上午会去图书馆……啊不对。
曲岩发了段语音。
“我上次看他报名了志愿者活动,好像就是今天上午的……你问这个干嘛?”
贺堇随口诌了个理由,谢过之后又查起今天帝都哪些地方有志愿者活动,再从中分辨。
他起初只是想试试,抱着一种“或许是自己多疑了、总不能冤枉人”的想法。
他在几个时间相同的社区志愿活动里挑了个离西山最近——近到就在山脚下的社区。
贺堇拨了从网上找到的联系人电话。
他听到对面十分和气地肯定了他的疑问。
“是的,我组织的,是有程辞安,他没回家吗?但我们今天是轮流去的,他应该上午十一点就回去了啊。”
“好我知道了……谢谢。”
贺堇揉捏了两下鼻梁骨。
他清楚这些似乎都指向程辞安的证据并都不足以说明程辞安做了这件事。
没有人看到过。
除非程辞安自己承认。
仅凭怀疑无法证明任何事。
如果他仅靠怀疑就报了警,而查出的结果并不是程辞安,这对程辞安、对发现自己背地里查他朋友的傅容介都不太好。
会让人觉得他疑心太重,魔怔了。
……
房门忽地被敲响,将贺堇从苦思中拔出。
门开了条小缝,紧接着,缝越来越大,露出傅容介略微失落的形容。
贺堇恍过神,扭头看他,“还不睡?”
傅容介走进来,“你不是让我明天在家里休息?”
贺堇放平了眉头,“那也得早睡。”
“……我习惯了和你一起。”傅容介找着理由,眼神倒分外倔强。
贺堇将小臂搭在椅背上看着他,拒绝道:“我会压到你。”
与睡姿安稳乖顺的傅容介不同,他睡梦里不大老实,属于哪怕被抱着都会挣开、四肢乱杵的那种。
往往这时候,傅容介就会被惊醒,固执地重新把人安放在怀里。
傅容介走近了,慢慢扣住他搭在椅背上的手,“你没有不高兴?”
贺堇由着他和自己手指交缠,“这次不是你的问题,我没有必要不高兴。”
他甚至庆幸傅容介没出什么事,这种欣喜足以压过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贺堇顺势拽着人向下,亲了亲傅容介的唇角,“我明天去上班,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就行。”
傅容介追过来和他挨了挨鼻尖,“嗯,那你早点睡。”
他垂了眼睫,又挑开,眼里藏了晦暗的颜色,“我受伤的事先不要告诉别人,山道上的意外你也别担心,会有人查的。”
“好。”
贺堇当时答应得好好的。
但第二天,他到了公司,就开始探听起程辞安的消息。
知道程辞安被开除的人寥寥无几。
大家只疑惑程辞安为什么周一没有来。
贺堇绕去隔壁部门时,看到程辞安的办公位上,公用和私人的物品都还摆放齐整,看来还没有来得及带走。
他临走前,去问了隔壁的部门经理。
经理姓汪,随和地回答了他的疑问。
“对,傅总前两天跟我说了,我也提醒了小程今天记得回来拿东西。他没来,但这也不好催。”
汪经理合上一份文件,抬头看向他,对他颇为眼熟耳熟的模样,“你知道开除的原因吗?傅总说是他工作态度问题……”
贺堇挑唇,“不是吗?”
汪经理张了张嘴,又闭上。
一个实习生而已,开除没什么。偏偏程辞安和老板是同学。
又偏偏,程辞安刚在公司乱传了话,惹得议论纷纷。
逻辑链很完整。
汪经理理智地觉得自己不能再多嘴了。
即使他很想问传言是不是真的。
汪经理沉着地抬起一双智慧的眼睛,想客气送走这位可能的老板的恋人。
但正当他要开口时,过来送文件的一个男生——他认了认,是和贺堇同期进来的员工,顿住了脚步。
男生瞧见贺堇时欣喜难耐,送完文件就将人一同带出门,兴奋的嗓音即使压低了音量也清晰可闻,“公司在传你和傅总……是不是真的啊?我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聚餐,你们一起来的时候,傅总就说他是以家眷的身份……”
汪经理缓缓张开了嘴。
又在听见贺堇低声道“我们交往你高兴个什么劲,有你什么事?还有,先别到处说”之后,缓缓合拢了嘴。
他端来一盏茶,慢慢消化。
临近正午时,一层灰沉的厚云罩了顶,将原本晴朗的天空遮蔽起来,四处都变得蒙昧又昏暗。
贺堇压低了帽檐,手里随意拎着个黑色长袋,分量不轻。
是专用来装棒球棍的牛津布袋。
他出了公司,按照手机信息上所说的坐上出租车,往东边去。
并没有走开多远,司机朝南转过一个弯,在茂密高耸的林木前停下车,目送客人离开。
贺堇在路边驻足,打量了一眼这处在附近环境里算得上清幽的公园。
现在这个时间点,入园的人屈指可数,散步的人也不多。
他径直步入桦树围簇的大道,朝公园内人造湖的方向走。
尝试了一上午,他方才在二十分钟前联系到了程辞安。
他没有证据,倒不如直接去问怀疑的正主。
哪怕是极为尴尬的否认,也能帮他排除方向或者提供线索。
出乎意料的是,程辞安很干脆地答应见面谈,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并且给出了会面的时间地点。
正午十二点。
公园,船上。
贺堇沿湖边走了半圈,并没有见到人。
湖面游船只寥寥几个,划得很远,远在湖心。
贺堇环视一圈,定了方向。
他很快走到东岸边一艘固定的木制画舫里,发着消息等待。
没几分钟,又站起来。
他出了画舫,迈上窄长木板整齐排列的码头,付了钱,往停靠在缓冲的轮胎旁、由工作人员正解着绳索的小型游船走过去。
风起,水涌。
脚步声空洞地在混杂在波荡的水声中。
在船里已经穿戴好救生衣的清瘦男生回过头,瞄了眼他手里的棒球袋,扬起笑,“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了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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