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的皇帝想去敌国本就是个笑话,而萧综的叔父却心怀异志,想要通过萧综勾结南臣,灭了南梁。
萧综也是个没主见的,又惊又怕,一边服从一边挣扎,竟然真的开始为强势的叔父联络南臣。
殷允安知晓此事后,勃然大怒,杀萧综,并昭告萧综的叛国之举,称帝位禅让,改国号为邺,南邺最早在此立下。
而那之后,萧综的叔父便失踪了。大邺立国近百年,仍有些胆大的史家猜测,萧综叔父对于萧综的逼迫与引诱,或许也是高祖一手策划的。
实际上,殷允安的行为也属于武将叛乱,从本质上来说跟"侯景之乱"并没有太大区别,但由于殷允安笼络各地豪强,再加上心狠手辣的屠戮萧氏宗亲,又加上成功北伐后的兵强马壮,也站稳了脚步。
枭雄便是枭雄,手段如何如今已不可考,殷允安正值壮年,军中盛名,御驾亲征逐步吞并北地,直至攻洛阳长安灭北统一南北。
如同那鲜卑出身的拓跋氏都知道自称黄帝后裔,殷姓可考的便是殷商遗民,殷允安也知道做个皇帝都要说自己的血统最正,又说自己是西周的北殷氏,虽然不如黄帝后裔听起来牛逼,可殷姓虽然没发展起来,但三千多年的历史也是可考的。
于是这般强势的大邺便正式统一天下立国为尊了。
这便是崔季明看到的历史。
哎?!这不对啊——南北朝后面难道不应该是隋唐么?杨广去哪儿了?隋唐英雄传去哪儿了?怎么感觉早几十年就南北统一了啊!
第13章对手
的确是,她不可置信着接受了,就是大邺那个姓殷的,统一了南北朝啊!
统一了也就算了,竟然挖了京杭大运河还没有人民怨声载道?竟然没有东伐西征几十年就灭国,这不科学!
估计要是顺着这历史路线走下去,那以后的历史课本可能会有一个单元,几十条知识点,来讲邺高祖的丰功伟绩吧。
不过崔季明也大概明白了,大邺是个南北朝中期合并后的产物,鲜卑还没完全融入汉族,南地氏族也没有太过衰落,这个国家,可能是因为比隋朝还早了几十年,看起来尤为像一个世家政权下,中和出来的产物。
不过就算真是历史穿越,她一个鸦片战争哪一年都不知道的学渣,也没什么卵用啊。
大邺如今也不过百年,在位的殷邛也不过是立国后的第四位帝王,前有高祖、显宗、中宗,大邺发展的规模也堪比历史上的隋唐,只是似乎在许多制度上稍显不同。崔季明对大邺了解不深,虽然知道有不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是阿耶与当年登基一事有什么关联?还是说当今圣人不给阿耶他们留活路?所以十三年前,阿耶才会决定直接离开长安?”崔季明声音压得很低。
“……你真的是,一脑子浆糊。”舒窈恨铁不成钢的小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几日来长安你都是怎么混过来的!”
她才十一岁,倒是脑子清楚的更像是个开挂穿越的。
“祖父是先帝中宗的挚友,贺拔氏又是太后当年的助力,阿娘与太后也十分亲密,权当是半个闺女在宫中养过几年。中宗历经被废又再登基,完全是依靠当年的祖父与贺拔公!”她白腻小手指着卷轴上的文字,低声道,表情还如同在讨论诗文。
“阿耶与圣上少年时期便认识,也是因为祖父和中宗时常会棋的关系,后来阿耶也入了弘文馆,大多数时候都跟今上一起玩。”舒窈叹气道。
崔式和殷邛是少年时候就认识的?
崔季明越听越心惊,看来崔式与贺拔明珠的婚姻在当年看来意义重大。
而殷邛登基不久后,贺拔明珠与崔式便离开了长安,难道是殷邛想要灭贺拔与崔式二家?可为什么又会回来?既然崔式当年可能是从殷邛手下逃命,为何这般无所谓的又进宫去了?
“咱们崔家二房,自祖父之后,一直靠拢皇权,与两代帝王都关系微妙,所以我才对这次入长安担忧万分。我在长安都几乎将这几十年发生的事情死死记在心里,你却跟个傻帽一样就知道吃!”她嘴毒,却真的是担心。
崔翕与贺拔庆元,是中宗时期整个长安城最叱诧风云的两个人物,而崔季明是这两家唯一的嫡长孙……女啊!
崔季明纵然知道自己算是高门出身,却没想到她的存在竟是这般敏感与重要。
马车上贺拔庆元的头一句话,说的便是如此啊。
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舒窈叹了一口气:“你不要担心太多,咱们这一支虽不知道在圣上眼中是敌是友,但阿耶既然肯来长安,就是有十成的把握,否则不会把我和妙仪都接来。”
相较于舒窈的心思细致深重,崔妙仪却单纯的跟一张白纸。
几个围着她的孩子中,都是崔夜用的孙子孙女们,其中有个男孩儿,是王氏膝下的长子,也是长房的嫡长孙,和崔季明差不多年纪。听闻长房不少孩子学棋艺想要超越崔翕,这位长房嫡长孙也是其中之一,名叫元望。
元望是个看起来就锋芒意气的少年,给崔妙仪搬了个小软凳,便放在棋盘对面。
崔妙仪低头看了那棋盘一眼,对于上头摆的中规中矩的《寄青霞馆弈选》中‘九龙共舞’之局只是扫了一眼,却摸着那整块檀木制成的棋盘兴奋不已。
这等上好的木料哪里有能做棋盘的大块头,金漆凹线,雕有石榴图案,多子之意竟用在这里也是妙趣横生。这般好东西也不知道是前朝哪一代留下来的,竟被元望这个十三岁少年当作平日里下棋用的棋盘。
“你可看过这一局?我已复完全297手了,可是跟九龙壁有得一拼的绝顶妙局!”元望坐在对面的小凳上,指着棋盘道。
他望着崔妙仪,眼光中似乎有几分期盼,甚至说是隐隐约约的敬慕,注视着他们的崔季明却知道,这种敬慕是对于崔翕的。
毕竟妙仪是崔翕带大的啊,跟她下棋,有一种面对着崔翕亲传弟子的感觉。
对于元望的发问,妙仪不言。他膝上摆着的《寄青霞馆弈选》并不是最全的,崔翕那里有前朝遗本的《国弈初刊》,共有这局的306手,才是全部。她对于这些古谱早已烂熟于心,自然并不那么稀奇。
元望看崔妙仪直愣愣的摸那棋盘,面上出现几分孩子气的得意笑意:“这是当年中宗赐予叔祖父的棋盘,可听说叔祖父崔翕离京时并未带走,这棋盘便就锁在了主屋的柜中。是我向央着要过来的,听闻前两年,当今圣人还问起这棋盘身在何处呢。”
原来是崔翕当年的东西啊。
妙仪是个从小的棋痴,她几乎是每天躲在崔翕书房里,抱着棋盘吃睡,醒来便是背谱,躺下便枕着棋子。
可这次入长安,崔翕却不许她入棋院,也不许与棋士对弈锋芒太露,恐怕跟如今崔式这一支的微妙地位有关吧。
妙仪也向崔翕应下不对外显露棋艺一事。不过舒窈与崔季明都不大放心,这么一个生活中心思直的跟犬科动物一样的幼妹啊!
“我九岁便入了棋院,不过做真正的棋士是需要满十五岁的。但我已经拜了师父,又几次对战知名棋士均是获胜,过了年我便可破格成为棋士。”
元望顾盼飞扬,面上生光:“等我成了棋士后再去参加六弈,指不定便能破了叔祖父十四岁参加六弈的记录。”
崔季明倒不知道什么是六弈,却听出了这小子一副要超过崔翕的口气。
显然妙仪也能感觉出来一点,她有些不高兴的咬了咬嘴唇,元望要跟她下棋,她也堵了一口气想要试一试这大了几岁的元望到底有什么本事!
其他大大小小约有五六个孩子,看着元望整理棋局打算重开一局,均凑过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