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 / 2)

“嘉树和柘城也去弘文馆么?”他倒是挺惦记着这俩人。

“去是要去的……可是因为你们三个课业差的太多,可能还要另开班。”薛菱说道。

另开班也没有什么不好,他点头。

弘文馆本是立在东宫内的,但由于高祖认为皇子若是没有开放的学习环境也不利于日后担当重任,于是将弘文馆立于宫外国子监旁。

附近的国子监是大邺的国学之地,设六学,不仅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私下还有分门别类的小学科与各类学院,名为十科,包括外交、经贸、棋术、乐律、医药等等,样目繁杂,人数众多。

六学多是世家子,十科多有手艺人。

从波斯来的算学家与南苗来的医师共坐一堂,五姓世家子与贫民手艺人同入大门。

又加上高祖扶持各类学派,先汉时期虽独尊儒术,到了大邺在士子间却围绕着儒术有各种各样的流派,虽有争端,但却也出了许多才人。

所以说来,国子监几乎就是大邺的精英聚集地啊。

而国子监外的弘文馆本额定人数为二十人,基本除了皇子外,还会有一部分年纪相仿的世家子。殷邛决定将其扩为两个班,共四十人,世家子的数量激增。

这就给皇子之间的联系世家、拉拢派别造就了土壤。

别说如今四十人,纵然之前二十人的定额,都足够使得弘文馆的孩子们,学习都不咋地……

教的内容和国子监中的国子学、太学相似,先生也都是当世大儒,水平相当高,弘文馆学习的院生地位也不低,但几乎这里头一半都是学渣。

本来为了让皇子们别太苦,教的内容又简单,再加上其间互结朋党,以相渔利,世家以此荧惑,主司视听。喧哗混乱,与严苛的国子监根本无法相比。

而前世,殷胥其实连这样上课的经历都没有。

一开始他被送去了两天,他就是学渣中的战斗渣,勉强识字,实在是跟不上课。

外加上他真的是反应慢,殷胥记忆力非常好,但回忆对他来说却相当耗费时间,他想着想着就走神了,等到回过神来,先生讲到了哪里他就全懵了。

上辈子殷胥也觉得自己是真的很笨,不愿意再入学,皇后看他也读很多书,就是说不出话来,便让他先不必上课,但仍要他去弘文馆。只因弘文馆本质是个长安最大的图书馆,聚书二十余万册,专人校理典籍,刊正错谬,他可以不去上课,但是却可以去读书。

殷胥早些时候还要边查典籍边读才看得懂,后来就已经熟知经史到连学士也比不得他。他便闲暇之余帮着校准书籍,抄篆杂集。

而那时候作为他伴读的崔季明也是个水平不咋地的学渣,她乐得不去跟一帮闹腾的熊孩子们玩,可以安安静静的坐在殷胥旁边翻翻书,画画王八,下午再枕着典籍美美睡个下午觉。

他们两个人和喧闹的弘文馆隔了开来,日子流淌的格外缓慢舒适。

每逢五日一休沐,崔季明从家里打包着糕点,藏在书袋内,带到弘文馆后头藏书的屋里来,坐在临窗的案几旁打开装糕点的帕子,说是给他吃的,殷胥却嫌甜,也不过浅尝一两口,大半都让她吃了去,掉了半桌子的渣,还要他来收。

崔季明一学那些正儿八经的经史就头疼,她也就翻看杂集、话本和那些山河志,时常凑过来问他几个生僻字。殷胥还记得到她从军之前,连个《孝经》都背不过半本,崔家的孩子也没几个像她这样的了。

后来他渐渐能开口少说几句,笔墨又流传出去,被弘文馆的大儒发现,又回到弘文馆内的学堂,那时候他已经十五了。泽暴毙而亡,修继任太子,理政监国……他自认为还能好好学习读书的日子,也在没两年之后彻底到头了。

如今,在长安各个氏族还没撕破脸之前,他还算是有短暂的两三年去准备。

入夜,他依然是没有入睡。

屋里的忍夏被调到隔间去住了,耐冬还在院子另一边卧病,这回不是殷胥主动推开的窗,而是一个人影先推开窗户悄无声息的窜了进来。

王禄抬头看了桌边衣冠整齐的殷胥,嘿嘿一笑:“殿下准备好了啊,那咱走吧?”

连接两件事儿没办好,这王禄倒是立马态度低了下来。

殷胥放下温茶,看了他一眼:“怎么去?”

“宫里头见面太难,师父们已经年纪大了也不好入宫。奴还会点飞檐走壁的功夫,外宫进出也有龙众自己的路子。”王禄说着半跪到殷胥面前:“殿下,上背吧!奴背您出宫去。”

……上你大爷。殷胥可是忘不了上次被王禄背着差点劈叉的经历啊。

第25章

王禄半天看着身后没反应,回头殷胥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哎您不愿意?那要不就抱着?”王禄识眼色,连忙回头抬手:“您抱着我脖子,减震舒适,还能看风景。”

搂着他脖子娇羞的窝在他怀里,那还不如背着呢。

“啧要不您骑脖子?奴可无所谓,您虽然年纪大了点,倒也不会跟奴乡下那个外甥似的,骑一会儿,尿了奴一脖子。”王禄越说越没谱了。

“……背吧。”殷胥真不想听他继续思维发散了。

“哎!得了!”王禄应了一声,殷胥攀上他后背,无奈补充道:“下次你想个办法。”

“要不下回奴弄个板凳绑在背后?不过那还要带扶手,还要把您还给绑在凳子上……怪麻烦的啊。”王禄矮身窜出房屋,如同一只猴子般两下蹬在窗框上,就毫无声息的上了房顶。

王禄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头却叫苦不迭。他如今就算半个代步工具,整天还要想着提升主子的用户体验,跑起来还要想着快、稳。先不说背上这位十一岁的主子能不能给龙众一点活路,就这话少却心里比谁都清楚的样子,看着就难缠!

如今龙众……不知道在他眼里头被评判成什么样呢。

王禄很快窜上旁边主殿最高的屋顶,夏末一阵清凉的风吹拂来,半个大兴宫尽在俯视下,殷胥扶着王禄的肩膀,风吹开他额前一点碎发。

星星灯火在脚下深蓝的层叠屋檐中若隐若现,远处望去是一片宁静长安城,月亮近的惊人,远处慈恩寺塔檐下摇摆的铃铛仿佛都能在背后明亮的月光中清晰可见,长安城的边界完全无法目及,城市有一种磅礴与宁静。

王禄看着殷胥望向远方的眼神,他那颗情感丰富的内心又是一软:“殿下没见过这壮阔长安城的景象吧——奴再多站一会儿,您要不趁着这个空档咏一首律诗?”

‘……真不用。’殷胥转脸腹诽。

他当年登基后失眠了就往含元殿溜达,坐在最高处的阁楼亭台上吃宵夜,这景色看了七八年,看的都闭着眼睛能指出朝上各家大臣的屋顶,可怜王禄站在一个半边侧殿上,风吹的脸都快抽筋了,还保持着所谓轻功高手的傲然身姿,背着殷胥手都酸了,就为了让他多看几眼这风景。

殷胥不得不体谅他一下。

“我还不知道这里的风景原来这么不同啊。”殷胥面无表情语调平坦的陈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