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1 / 2)

哪知道“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她想象中的以真心换真心从来都不存在,打从颜舒棠来到聂家的第一天,便生出了取代原身的念头。

聂慈捂住滞闷生疼的心口,立时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孙泽生亟待药引解毒的时候——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此时颜舒棠大抵就在孙泽生的卧房中,温柔小意的给他喂药。

聂慈不是真正的古代女子,也不像原身那样在乎孙家的颜面,她垂眸思索片刻,将尚未熬好的药汤倒进瓷盅里,端起来,径自往正堂的方向赶去。

今日颜舒棠并不是单独来府,而是跟着聂母一起来的,她为了给孙泽生送药,寻了个由头离开堂屋,跑到了姐夫的卧房中。

聂慈缓步走进屋内,先向孙母和聂母行了礼,才模仿着原身的语气,温声开口:“母亲,儿媳已经取了血,也熬好了药,莫不如现在给夫君送过去,早一刻服下,也能早一刻拔除余毒。”

孙母虽然不喜聂慈这个儿媳,但对孙泽生却尤为在乎,她站起身,叹了口气道:“亲家母,咱们一起去看看泽生吧,自打他中了蛛毒,身体日渐虚弱,我这个当母亲的委实难过,恨不得亲自割肉放血为他解毒,可神医说过,药引必须要阴年阴月出生女子的鲜血,如此便只能让慈儿受一些皮肉之苦了。”

聂母心疼女儿不假,但解毒事关女婿性命,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拍了拍聂慈的手背,低声嘱咐:“泽生在烧瓷方面颇有天赋,又是为了寻找原料才中了毒,你日后要好好照看他,知道吗?”

聂慈低低应了一声,跟在孙母身后,一步步往文萧院的方向行去。

顿了顿,聂母又道:“今早你妹妹提着食盒过来,说要给你送些点心,你可见着她了?”

聂慈眼底划过丝丝讽刺,但她知道,比起自己,聂母更疼爱乖巧懂事的养女,因此她也没说别的,只淡淡道:“许是在房间等我,待会瞧过夫君以后,我再去找她。”

孙泽生爱慕颜舒棠,自然事事为她思虑周全,为了保全心爱女子的闺誉,他将院内所有的丫鬟奴仆遣退,只留下一个信任的老嬷嬷。

因此孙母一行来到文萧院时,连一道人影都没看见。

孙母面色微僵,暗暗啐了一声:“这个奴才都跑疯了,竟然不知道照料主子,慈儿,晚些时候可得好好敲打敲打她们。”

聂慈刻意露出几分黯然,扯了扯唇角。

孙母也知道儿子不喜聂慈,连带着府里的奴仆也能爬到少夫人头上作威作福,可无论如何,聂慈都是孙家未来的主母,总要掌家理事,否则后宅定会乱作一团。

孙母抬手推开紧紧阖上的房门,甫一抬眼,便瞧见一名窈窕纤柔的女子坐在床头,女子穿着绯色裙衫,头戴玲珑玉钗,不是颜舒棠还能有谁?

此刻颜舒棠手里端着药碗,正凑上前给孙泽生喂药,两人姿态亲昵,孙泽生眸底含着的款款深情,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不仅孙母愣住了,聂母神情也不太好看,她沉声呵斥:“舒棠,还不过来!”

颜舒棠万万没想到,孙母和聂母竟会突然出现在文萧院,她面上血色一寸寸褪去,唇瓣颤抖,呆呆望着聂慈手中拎着的食盒,不知该如何解释。

回过神后,颜舒棠忙不迭地站起身,呐呐道:“我听说姐夫中了毒,必须要用阴年阴月女子的血当药引,才能恢复,便想着给他送药。”

聂慈神情冰冷,一步步走到女子面前,指着躺在床上的孙泽生,问:“你可知道他是谁?”

打从被聂家收养那日,颜舒棠就被聂家人捧在掌心,没有受过半点委屈,现在聂慈像审问犯人那样叱责她,让颜舒棠觉得格外不忿。

“是孙家的少爷,也是聂家的姑爷。”她含糊回答。

“你还忘了一点,孙泽生是你的姐夫!即使他身体不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容易引发风言风语,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也要为聂家想想!”

聂慈不是原身,自然不会对颜舒棠百般忍让,这档口她之所以刻意刁难后者,就是为了逼孙泽生主动回护自己的心上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顺水推舟,想办法与孙家划清界限。

孙泽生果然舍不得让颜舒棠受委屈,他勉强撑起虚弱的躯体,冷冷瞪视聂慈,“舒棠之所以自伤,是不希望你这个当姐姐的吃苦,你不替她考虑也就罢了,还怀疑她的苦心,你要是再口出恶言,我直接休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聂慈挑了挑眉,她打开食盒,端起略微烫手的汤药,朝着孙泽生脸上泼去。

“颜舒棠口口声声说不想让我受伤,但她送药前却从来没有知会过我,这碗药里有我的血,既然你不稀罕,那我们便和离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聂母虽然恼怒养女的行为,却没料到聂慈会如此冲动,她用力攥住女儿的胳膊,劝道:“慈儿,你住口!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和离?”

聂慈拂开母亲的手,语气淡漠至极,“我的夫君与我妹妹不清不楚,还为了她生出休妻的想法,要是再不和离腾位置,恐怕只有被休这一条路等我了。”

颜舒棠用绢帕轻轻拭泪,小声解释:“姐姐,你不要误会,我和姐夫并非那种关系,我自幼被聂家收养,一直把你们当成骨血至亲,这次姐夫受伤,我恰好符合药引的条件,便想着报恩,哪曾想却让姐姐生出了芥蒂,都是我不好。”

聂慈不去看她,转头望向面色铁青的孙母:“想必您也知道,早在成亲前,孙泽生就对颜舒棠情根深种,他娶我只是被人误导,错将我当成了颜舒棠,现在也是时候该修正这个谬误。”

现下孙泽生头脸上沾满了暗褐色的药汁,再加上他气色虚弱,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

在他眼里,聂慈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她为了嫁进孙家,顶替妹妹的身份,完成了那场婚礼,现在她提出和离,难道是又想出了什么阴谋诡计?

不过若是能彻底了断这桩婚姻,再迎娶舒棠,舒棠就不必再在聂家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

孙泽生胡乱抹去脸上的药汤,阴瘆瘆道:“好,我同意和离。”

听到这话,孙母扬高了声调:“泽生,不要胡闹!”

因孙泽生不喜发妻,是以原身来文萧院的次数不多,聂慈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笔墨纸砚,她施施然研好墨,等狼毫笔吸满了墨汁后,直接递到青年面前。

“时间不早,莫要耽搁了。”她冷声催促。

“慈儿,你若是跟泽生和离,下半辈子就毁了!”聂母急得几欲昏厥,险些摔倒在地,颜舒棠急忙搀扶着她,面带忧色,可细细看去,她眼底却带着几分快意。

她并不想嫁给孙泽生,但只要聂慈被赶出孙家,便会沦为人人唾弃的下堂妇,到了那时,爹爹和娘亲也该明白,谁才是他们的好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出自《诗经·召南·鹊巢》

“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出自《秘色越器》

感谢rgmau和凤凰花又开的营养液~

第58章夺得千峰翠色来(二)

孙泽生接过纸笔,看着颜舒棠泪盈于睫的模样,毫不犹豫地写下和离书,他对聂慈没有一丝一毫感情,若非不想与聂家交恶,早在成婚那天,他便会把这个冒牌货扫地出门。

聂母脸色刷白,她踉跄着冲到女儿身边,死死攥住她的胳膊,恨恨道:“聂慈,你为何这么不懂事!你一人和离事小,但聂家的名声事大,你非要毁了聂家才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