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比起十年间朝夕相处的养母,颜舒棠显然更加在意城内瓷窑,她将聂母安置在孙府,轻声慢句的出言安抚。而孙泽生听闻岳母登门后,也亲自过来请安,态度无比温和,与颜舒棠口中的暴虐男子判若两人。
聂母不是傻子,缓过神来,慢慢猜出其中的猫腻。
也许从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折辱鄙夷,一切都是颜舒棠的谎言,可笑她自诩长辈,却连这点小手段都看不清。
注视着养女平静如常的侧脸,聂母心间涌起彻骨的寒意。
聂母走后,短短几天之内,聂父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般,聂慈看在眼里,难免有些担心,索性将父亲一道带回隐泉。
聂慈对研制新品类的釉方很感兴趣,平日里她也没时间打理瓷窑,如今聂父一来,她倒是得以从琐事中脱身,专心致志地琢磨着釉水的原料。
甄选釉方的色料并不简单,毕竟瓷器需在上千度的高温中烧炼成型,稍有不慎,便会致使瓷胎破裂。
最开始聂慈使用的是紫金土,烧制出浓淡不一的琼琚瓷,后来她又发现了一种名为苏麻离青的色料。
此物原产于千里之外的波斯,被往来的行商带到昌州,苏麻离青经过煅烧后,会呈现出一种极其纯正的宝石蓝,美丽而耀目,无论是涂满瓷胎表面,抑或是在外层描绘出花纹,都能得到质地非凡的珍品。
这种新品类的瓷器犹如水墨画那般,聂慈取名墨青。墨青甫一问世,便成为昌州城内最受追捧的瓷器,可惜造价不菲,毫不逊于红彩琼琚,普通人根本负担不起高昂的价格,但本地的富商却豪掷千金,仅为得到一只墨青器皿。
原本昌州城头一等的瓷器是孙家的霞照,但琼琚、墨青陆续出现后,霞照变得无人问津,孙家的生意也跟着一落千丈。
孙母整日指桑骂槐,觉得是颜舒棠命硬,妨害了孙家,才会导致如今的景况。
而颜舒棠本就心思敏感,哪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当天夜里,她独自一人来到了清风楼那间被常年包下来的天字房前,褪去身上的衣裳,自荐枕席,在赵王讥诮的目光中成为了他的外室。
颜舒棠心里既羞耻又兴奋,一方面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毕竟她早就嫁了人,是孙泽生的发妻;另一方面她又渴望赵王的权势,就算赵王无心政事,手中的权柄依旧令她意动不已。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颜舒棠日日前往酒楼,跟那名年轻俊朗的行商耳鬓厮磨,即便行事小心,依旧走漏了风声,很快消息便传到了孙泽生耳中。
孙泽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爱慕的女子竟会做出这种事,他心痛如绞,对颜舒棠的爱意也在无尽的嘲讽中转为恼恨。
他冲到清风楼,一把攥住颜舒棠的胳膊,硬生生将女人从楼梯上拖拽下来,塞进马车里。
对上孙泽生赤红的双眸,颜舒棠有些害怕,软声哀求:“泽生,你我到底也是夫妻一场,何必闹得如此难堪?你可知那位赵公子是什么身份?”
孙泽生闭口不言,额角却迸起青筋。
“他是大业的赵王殿下,乃是千金之躯,我们这些商户哪里能开罪得起这样的贵人?我与他虽无夫妻之名,腹中却怀着天家骨血,若是真有个什么闪失,孙家根本担待不起。”
颜舒棠的声调尤为柔婉,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媚,但话语中隐含的威胁却让人不寒而栗。
孙泽生猛地回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近前的女子,脸上露出一抹狰狞扭曲的笑。
“舒棠,你莫不是忘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肚子里却怀着别人的孽种,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对得起孙家吗?”
还没等颜舒棠开口作答,孙泽生突然暴起,死死掐住女子的脖颈,夫妻二人在狭小逼仄的车厢内不断撕打,将外面坐着的马夫吓了一跳。
腕骨尽断的颜舒棠本就纤弱,自然抵不过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好在于厉一直跟随在她身畔,发觉不对后,他忙不迭地冲到马车前,抬手推开车门,将正在施暴的孙泽生掼在地上。
于厉自幼习武,力气大得惊人,再加上一时情急失去控制,竟让孙泽生摔断了脊骨,从此以后只能瘫在床上,再也动弹不得。
孙泽生被送回孙府以后,孙家人又来清风楼闹了几次,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毕竟颜舒棠的姘夫是赵王殿下,寻常商户哪能开罪得起?
看着沦为废人的独子,孙夫人恨得不行,直接把暂居在府中的聂母扫地出门。
聂母手中的银钱早就被颜舒棠占了去,名下的城内瓷窑也转手他人,此时无处可去,她又不想前往清风楼对养女伏低做小,只能宿在城外的破庙里,和乞丐一起讨口饭吃。
聂慈得知此事后,没有将聂母接回府,反倒找了几名匠人,就近垒了一座砖房,吩咐丫鬟给聂母送饭。
无论如何,聂母都将原身拉扯大,聂慈让她下半辈子食饱穿暖,也算是偿还了生恩。
破庙附近住着的都是昌州本地的农户,得知聂母是聂慈的亲生母亲,一个两个都愣住了。
在他们看来,聂家的瓷器生意在昌州实属顶尖,甚至已经远远将孙家甩在后面,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正是因为聂慈在烧瓷方面天赋极佳。
有这么一个出众的女儿,聂母无论如何也不该沦落到此等田地。
甚至邻居家的婆子还给聂母出主意,让她前往瓷窑向聂慈诉苦,只要女儿心软了,就能把她接回府邸,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听到这番话时,聂母确实有些心动,但回忆起先前所做的一切,她知道夫君和女儿再也不会原谅自己。
她不明白自己当初究竟着了什么魔,竟然为了心机深沉的养女,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慈儿。
现在养女将她视如敝履,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便把她一脚踢开,而亲生女儿也和她离了心,母女俩犹如陌路,这也许就是老天给她的报应。
聂母不敢搅扰聂家父女,独自待在院内,每日都被残酷不堪的过往所折磨,却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与早已认命的聂母不同,怀揣着上万两银票的颜舒棠,选择跟随赵王一并进京。
她知道自己在昌州的名声臭不可闻,但只要到了京城,就有从头再来的机会,毕竟她腹中怀有赵王的子嗣,只要平安诞下孩儿,聂慈区区一个商户,根本不配成为她的阻碍。
抱着这种想法,颜舒棠面对赵王时愈发温柔小意,她容貌本就生得妍丽秀美,很快便成了颇为得宠的姬妾。
一年后,聂慈烧制的琼琚和墨青成为大业难得的珍品,不止达官显贵对这两种瓷器赞不绝口,就连当今圣上的案台都摆了几件品相出挑的墨青瓷。
这日赵王回到府邸,面白无须的管家亦步亦趋跟在主子身后,低声道:“王爷,棠夫人说小公子身体不适,想让您过去瞧瞧。”
赵王自小在深宫内长大,女子争宠的手段他见过许多,像颜舒棠这般以孩子博取怜惜之人亦不在少数,委实无趣。
“你去库房里挑几件首饰,拿几匹蜀锦送到她院里,再看看宇儿是不是真害了病,若是身子不爽利,请御医比见本王有用得多。”
赵王把玩着一只墨青瓷碗,头也不抬地道。
管家早就料到了主子的态度,应了一声便离开书房,往南边的群玉阁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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