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流思踱了一下,说道:“你说他要求什么?”
袁熙笑道:“无非是他的母亲兄长和族人了。”
白水流挑了挑眉,说道:“该派何人去呢?”
袁熙说道:“莫不如叫广俊王前去。虽然广俊王平时闲散,但毕竟是皇族,而且他与尧暮野私交甚笃,必然可以打探到他真正的想法和条件。另外,要成此事,还需要尧夫人的亲笔书信一封,让她规劝儿子以国事为重。”
白水流渐渐沉下心,说道:“尧夫人的事就有劳你了”
当天,袁熙便换好了衣服,前去拜访尧夫人。从尧暮野出走漠北后,尧夫人一直闭门谢客。尧家在芦州宅院甚多,可是分给尧夫人这一支的却被安排到最偏北阴冷的宅院里。这若是尧暮野尚在朝中,这是难以想象的。
袁熙心内冷笑,尧正堂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这等明显落人口实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当通禀来意后,本以为要费番唇舌才能与尧夫人相见,没想到尧夫人派人直接将她请进了院中。
在不大的内堂间,袁熙看到了正在桌案便抄录佛经的尧夫人。原以为多日闭门不见外客,和尧家的内忧外患,这位尧夫人当会显出一脸困顿之色。
没想到尧夫人头梳着瑶台髻,鬓角插着玉珠用极品白玉雕刻的百花团簇金凤簪,脸上淡施罗粉,身穿玄色轻纱,上面绣着飞鸟绕凤图,依旧是往昔京城里第一等公侯夫人雍容华贵的模样。
她看见袁曦进来,也只是微微抬起眼角道:“白少夫人请坐。”
这位尧夫人几次经历府宅的风雨,定力实非寻常妇人能及,袁曦本是心内镇定十足的钱来,可是一入佛堂里,便不自觉地被尧夫人压制了气场。
寒暄了一阵,袁熙委婉地提出请尧夫人为了大魏江山和百姓修书一封,劝尧暮野出兵援助京城。
尧夫人看着袁熙,淡淡说道:“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一直心存不满,恨我儿设计于你,进而覆灭了整个袁家。只是你可知昔日你袁家行事,便如恶霸一般,上欺百官,下欺百姓,就算是皇上也是战战兢兢,生怕恶了你们袁家。整个魏朝在你们袁家之下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我儿能够乘势而起,一举灭了你们袁家,实在是民心所向,得道者多助的缘由。观你们白家现在行事,一如当时的袁家,陷害纯良,打击异己。你们白家为了争夺水军权势,生生将一支征战四方的常胜之军折腾成必败之军。我儿心胸磊落,行事坦荡,也被你们逼得逃亡漠北。现在你们终于自食恶果,却要我劝我儿回返泥潭助你们脱困,然后再害得他身死族灭吗?袁曦小姐,还请打消了要我执笔的念头吧,我若落笔,只怕那信你也敢送出去了!来人,送客!”
袁熙咬了咬牙,自站了起来,挺起头道:“尧夫人一口一句我袁家危急社稷,可是尧暮野当初肯娶我,有了袁家的助力,又何至于被白家后来居上,落得这步田地?”
其实这也是袁曦一直耿耿于怀的心结,所以她要助夫君白水流平步青云,她就是要叫尧暮野悔不当初!
尧夫人淡淡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轻撇到:“我当初倒是很惋惜你与敬棠的婚事,不过现在看来,我到底是老了,眼力不行了,我儿在择选良妻上,可比我这个当娘的强多了。”
袁曦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又变,再没有往日的八面玲珑,只愤然转身离去。
第二日,白水流便拜访了广俊王,请他代朝廷走一趟,敦请漠北王出兵勤王。
朝廷要派人出使漠北,可是一干老臣皆是不去。他们能够想到尧暮野当时秘密出走漠北,必然是在京城很不如意。而尧夫人及其长子在尧府的艰难境地他们也略知一二,在他们眼里尧暮野固然功高,却也是桀骜之人,在京城受了如此的委屈,此时前去便是将朝廷的脸蛋主动送上前去任人拍打,就是个丢脸的活计,是以无人前去。
可是广俊王这等清奇脱俗之人,自然不会如此想。
他立时想到可以见到那多日不见的梦中仙子,不由得手抚下巴,眼露笑意,沉浸在自己的丰功伟业之中。白水流唤了好一会,才让广俊王回过神来。
于是广俊王领旨一路风尘劳顿地赶路,终于在这日午时赶到尧暮野所居的小城外,顾不得休息,驱车直接来到漠北王的府门外,让人通禀漠北王故人广俊王来访。
当他一路被领入了内堂,抬眼看去,发现堂上端坐的老友却是与京城之时颇为不同。
尧暮野虽然久在军营,身体健硕,但是在京城时依然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脸色明净,淡淡地一点红唇,那是浸染浮华京中的奢靡之气才会具备的俊美之意。
而现在的尧暮野,进过这番出亡漠北,愈加沉稳成熟起来。在指挥造船时一番亲力亲为,皮肤晒成了古铜色,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现出一种光泽。以往略显高挑单薄的身形现在则满是一块块线条流畅,充满爆发力的肌肉,透过衣衫都能感受到那勃然的力量。原本有些柔和的俊脸变得更加线条分明,愈加衬托着剑眉朗目。
于是原本的世家公子的翩然气质,俱是蜕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雄浑迫人的气势!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人问玉刺猬是干啥的,同时痛骂皇帝……亲们你们太那个了,纯洁的小狂狂都脸红了,乃们想用它刺哪里?╭(╯^╰)╮
那就是用来刺手穴,大保健,做按摩的啊~~
☆、第180章
打量了尧暮野后,广俊王伸手抱拳,一向没有正经的王爷竟然是难得面色严峻,郑重地向老友问好。
尧暮野自然能看出他神色的意思,但也只是伸手示意:“请王爷安坐。”
广俊王坐下后,打量了一下这简朴的屋舍,不由得感慨道:“身在芦州,无华屋不是锦缎修饰,满鼻都是檀香萦绕,丝毫闻嗅不见战事之紧张,反而到了你这,才有了些清醒……敬棠,你不能不管大魏的万里河山啊!”
尧暮野眉色冷然道:“那条祸及京城的河渠,当初却是要用来对付我的。江西水军营白崇,冤杀忠良无数,他们都是在战场之上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忠贞之士,最后却惨死在自己人的刀口之下,我不愿死,不能管,管不得,广俊王,你一个闲人,不该来趟这浑水。”
广俊王无奈的笑了笑,瘫坐在椅子上,脖子半仰地望天道:“本王再怎么躲避清闲,可到底也是杨家的血脉,此时国难当头,怎么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尧二,你也不是这样的人,说吧,怎么才能出兵援船?”
尧暮野一早便想好了,开口说道:“想要我援船也可以,但是第一件事,便要拿白崇祭旗,祭奠英烈亡魂,第二件,将我的母亲与兄长一家送来北域。第三件……将那个范青云也一并送来!”
广俊王眉头一皱道:“虽然不知你为何要那个范青云,可是这一样倒还好办,至于前两样……尧二,恐怕皇上不会答应啊!”
那白崇乃是白水流的叔父,正宗的世家血统,若是轻描淡写便少了,岂不是狠狠打了白侯嘴巴吗?
至于尧夫人和他的兄长,就算广俊王这等闲散惯了的人也感觉到那是皇帝能最后勒住尧暮野这匹野马的缰绳,怎么可能轻易松开?
听了广俊王的话,尧暮野眉头未皱道:“圣上和白水流都自诩甚是了解我,然而他们了解的都是年少轻狂时的尧二,一如我越发看不懂他们一般,皇上心中那个万事皆以江山为先的我也早就没了,这三样,哪一样不答应,我都不会出兵出船,告知皇上,待京城被攻破时,不出十日,芦州便在危机之下。”
送走了广俊王后,尧暮野沉默了一会。他提的三样条件,看似苛刻,可是哪一样都不算为难皇帝,待他权衡利弊后便能做出。
他当初带走淑慧夫人,也是暗存了以她的孩儿向皇帝换取自己的母亲兄长的意思。
但是若真这么做,想必那小妇一定会跟自己变脸的。是以在等到这难得契机后,他一方面命令尉迟老将军诱敌深入,将水寇主力引到远离水域之处,另一方面准备与皇帝好好讲一讲条件。
皇帝心有不甘,但是跟他心念维护的王座相比,自己提的那三样条件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只有在自己的母亲和兄长安全的前提下,他才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广俊王很快就回去复命了,不过他倒是没忘此来初衷,虽然不得见梦中仙子的芳踪,却将自己寄托相思的画作尽数托人送到了玉珠的眼前。
尧姝亭与嫂嫂一起看了画作,只觉得广俊王可真是敢画的。竟然弄出这么一幅八仙过海图。
只见那唯一的仙子何仙姑全然是嫂嫂的模样,而那吹着洞箫深情凝望仙子的韩湘子,分明就是广俊王嘛!
尧姝亭倒是实诚的,上下翻找了一遍后问:“嫂嫂,这八仙里怎么没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