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露膏即使是宫中贵人也很是追捧,只因任何伤痕皆能以此来消除,然并非人人都可得,传闻掌管此秘方者乃玉家嫡系,从未有人见过此代传人玉流殇,这玉露膏也就愈发难得。赵清婉也是于前世朝贡之时,方才从他国使臣得此以观。
只是这般珍贵的玉露膏怎会在她院中,又恰逢她脖颈有伤之时,若不把此物与夏侯奕连在一起,那就真当赵清婉傻了。
谁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进的她院,谁又知晓她有伤,除夏侯奕外不作他想。倒是没想到他会有此物,果然不容小觑。
“收着便是,每日晨起夜间都用它擦拭,想来不日便会恢复如初。”赵清婉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把几个丫头吓一跳,自家小姐最是谨慎之人,如今这来历不明又不确定是否是那玉露膏就敢往自己身上用,想来是颇具风险的。
“不必担心,这确实是玉露膏,用便是”赵清婉很是欣慰几个丫头这机灵劲儿,在她身边的人,往后越发要经历更多磋磨,如若不多长一个心眼儿,别说保护她,就是自保也很是艰难。
众人听小姐如此肯定,也就不再疑虑。想来小姐定不会以身犯险。
赵清婉并不知道夏侯奕真正的用心,她把夏侯奕当做是别有所图之人,虽夏侯奕确实对她上了心思,然并非赵清婉所想。因前世机缘,赵清婉对于所有企图接近她的人都与将军府相联系,故,夏侯奕送来玉露膏也只当是为讨好她而已。
如若夏侯奕知晓赵清婉所想,只怕得几夜不能合眼罢!
夏侯奕此时倒顾不得其他,只因半路晴天霹雳,骤然一场大雨阻挡前路,众人虽也想尽快赶至下一驿站,奈何山路湿滑,为防意外只得听下,躲进附近的庙宇。
“大师,打扰了,雨停我等便离开!”陌显说着掏出一袋银两交给这和尚,虽是出家人,毕竟也需香火钱,想来也是需要的。
“相逢即是缘,身外之物怎可比拟,施主多礼了。”不料这大师竟然婉拒了,陌显本也视其虚伪客套,就悄悄放于大师屋舍,奈何夜间,那袋银两就出现在了自己屋内,倒是让陌显着实惊诧。
夏侯奕自是守着风儿,两人倒也没有多言,只风儿的小手紧紧拽着夏侯奕,仿似怕他离开,就是入睡之后也并未松手,夏侯奕就任由他紧攥着,和衣而睡。
总算夏日大雨来去甚是迅速,虽也下了近一夜,好在天亮之时又是大好的晴天。
众人与大师道谢准备离去,陌显依旧想要留下些银两,毕竟这庙宇确实不似香火旺盛之地。
“施主返程之时定也会路过此地,到时便可与老衲相帮,比之银钱太过珍贵。”大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倒是吸引了夏侯奕的注意。
这话虽是同陌显所说,然视线朝向的是夏侯奕,明眼人便知主子是夏侯奕,何时返程,若非有雨又怎会来此地借宿,然这大师所言话中肯定意味浅显易见,仿似暗露天机。
不过,夏侯奕并未多纠结于此,只轻轻回视大师,未出一言,便转身离去。
“一切即是天意,老衲便成全天意。”院中只有大师一人,就像一切从未发生,只是一场梦境,不知是夏侯奕入了大师梦境还是大师入了夏侯奕的梦。
赵清婉这一夜又梦到前尘往事,她看到十里长街,人人喊打喊杀,爹爹兄长菜叶鸡蛋遍及全身,曾经饱受百姓尊崇的赵将军竟因一张莫须有的通敌信件盖棺定论,人人狰狞的脸庞,愤恨的神情,那般可恨的嘴脸,没有人喊冤,没有人感叹,所谓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
她就站在父兄身边,看着父兄屈辱赴死,想要抓住父亲的手,奈何怎得也碰不到,就像彼此之间蔓延着千山万水,这么近,那么远。
唯独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就像是老天惨怜忠良之死,悲叹世人无情,然怎么都洗刷不清那一地的鲜红,赵清婉悲痛欲裂,突然惊醒,枕边湿了大片,不清楚是泪水涟涟还是汗水打湿。
起身倒了杯凉茶,坐在床沿边,她心里回忆着方才的梦境,只觉周身阴冷,忽听到夜间打更声,赵清婉发觉已是五更天,也就不再想着继续入睡,想来也是睡不着的。
她放下杯盏,双臂抱着膝盖,头轻轻搁在膝上,歪着脑袋,神情严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自己心中恐惧。脑海中纠缠着各种前世今生的人设,只把她憋得喘不过气,倒是努力克制不再胡思乱想,仍未静气平心,就这般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想象中,直直坐到天亮。
冰柳当心进入就看着自家小姐略带呆滞的神色,不知怎得,从昨日听的四小姐出事到如今,自家小姐的脸上一直就是这般凝重,即使后来四小姐平安归府,已无大碍,小姐仍旧满布愁绪不曾散去。
赵清婉确实担忧自家阿姐,倒也不全是为此忧心,只有她自己知晓,有时人力是无法逆转太多的事情,需的加紧脚步才好,哪怕多有变数,她也会继续挣脱命运的枷锁。
“冰柳,今日你和冰兰同我回女学。”赵清婉一边任由小丫鬟梳妆,一边轻声开口。
冰柳方才还担忧自家小姐的神色霎时染上欣喜,她本就想一直陪着小姐,毕竟那几个丫头,最是稳重的就是冰柳,万不可让小姐有任何闪失。
“诺,奴婢马上就拾掇行装。”冰柳是俏生生的喜悦掩饰都掩饰不了,欢喜的跑走了。然一旁的冰荷则就另一番景象,小姐怎得还是不带她,她都有些担忧,莫不是小姐厌了自己?心中暗暗有些疑问,面上的神色也就显现出来。
“冰荷,你不必多疑,涟漪坊即将开张,你需的帮衬着苏茜,她初来乍到,我身边之人算是只与你相熟,唯你可帮我做此差事,旁人我亦不放心。”赵清婉最是了解自家丫头各人秉性,为何非要冰荷出面买下苏茜,如今又为何只她派到苏茜身边,俱是因她机灵能干,差事办的相当顺意,她有意培养冰荷经商之用,故许她跟着苏茜,唯此打算,只冰荷心直口快,生性多疑,她倒是不烦为她解此疑惑。
“主子放心就是,奴婢省的。”冰荷这才欢喜应下,她也是喜欢苏茜那个女子的,妩媚动人,女子看了都赏心悦目,脾气竟是那般柔和,只叫人生不出厌烦。
安排好一应事宜,赵清婉便同赵清菡登上马车,赵夫人虽也忧心赵清菡,然毕竟第二次去书院,不好麻烦夫子,只得看着两个女儿再次离府,悄悄抹了眼泪,未曾让孩子们看到,只一旁的赵将军搂了搂自家夫人,想来是发现了夫人的不舍,倒也未曾多言。
依旧是赵清扬和赵清睿护送,只今日多了赵清沐,这个木讷的大哥被那日流匪之事惊吓,十分不放心自家两个娇柔小妹,还是决定送去书院的为好。另差遣肖副将抽调一队府兵护在暗处,待得到书院后仍旧将这队人马分在赵清菡和赵清婉的院子,就连赵清扬的紫阳居所也多加了防护,只道京中不太平,几人也就接受,索性不在明处,旁人也不会过多猜忌。
待兄长们离去,赵清婉就将自家阿姐送到闺所,方才离去,只临走拜托宋家云姐姐代为照顾,答应阿姐午间同膳方才离去。
只是方一进自己的海棠园,便听得一阵嬉笑的女声,蒋如溪自是在场,倒是未想到一众女声中,她竟听到了六公主夏侯薇的声音。
果然夏侯薇就坐在她平日里常坐的海棠树下,正与对面的蒋如溪有说有笑,旁的一众世家贵女,也都是平日里夏侯薇的交好者,毕竟是大梁的公主,又是颇为有权有宠贤妃的女儿,走到哪里自是颇多恭维附和。
赵清婉当然是不喜夏侯薇的,先不说夏侯薇咄咄逼人的傲慢秉性,就凭她是夏侯泽的亲妹妹,赵清婉也喜不起来,只此时容不得她思量,夏侯薇已朝她看来。
夏侯薇是公主,于理于情当是赵清婉先行礼问安,迎着夏侯薇的目光,赵清婉自是知晓这其中意味。
倒也不紧不慢的开口,很是从容淡定的回视,丝毫没有怯懦与不安。
“六公主安好。”
夏侯薇忽的一笑,“赵家小姐来的甚早,昨日你姐姐可有大碍?”
赵清婉略微不解,这六公主话中疏离由甚,夏侯薇虽刁蛮任性,倒是对有身份的贵女稍有芥蒂,今日怎得这般明目张胆,丝毫未有客气,然再一看蒋如溪转头甚是大方的笑意,立时便明白过来,想来是那斯嚼了舌根,倒是不知这蒋如溪甚是有些本事,在她这儿屡屡碰壁,懂得去另附她人,竟一来就哄了六公主这颇有地位的女子。
赵清婉自是不怕的,只那六公主话中捎带她家阿姐,她很是不能忍耐,想来这六公主也真是没脑子,昨日遇袭之人颇多,那般场景想来心有余悸,任谁都不可能今日便忘怀,如今六公主旧事重提,莫不是让众位贵女重忆腌臜旧事,怎能不惹人反感。只看身旁诸位小姐一听此言立时变了脸色便可知晓,昨日风波自是留下不能抹去的印记。
“劳公主挂念,阿姐无碍,只那事情,想来众人是不愿再回忆,咱们还是不再提的好。”赵清婉嫣然一笑,轻轻浅浅就将话头回击,一众女子虽碍于公主情面,然也颇赞同赵清婉所言。夏侯薇倏的意识到自己不妥,只觉这女子不好对付。
“赵姐姐何必如此,公主不过是挂念你姐姐,想来是一番好心,姐姐莫要错解。”夏侯薇虽有些哑口无言,然旁边还有一等着看戏的蒋如溪,她自是不会让赵清婉这般便轻松收拢人心。
果然其余女子俱都窃窃私语,直把赵清婉当作是那不识好歹之人,脸色稍有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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