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寺门口的甬道上,布满各种摊位,卖吃食的、书画的、香料的,应有尽有,最稀奇的是金石买卖,尤为一绝。
而徐羡除了喜好读书,就是收藏金石了。
“小妹,你就偏心大哥。”徐羌酸不溜秋道,“我不去,娘叮嘱我要陪同你,免得我不在,你被旁人欺负了。”
“我就在这里歇息,有谁能欺负得了我。”徐善瞧了他一眼,道,“再说了,我还想你帮我带点吃食呢。”
徐羌一听,感觉自家小妹馋嘴了才是真的,给大哥带金石怕是借口,顿时高兴起来了。
“好的,小妹,我去去就回!”
“小娘子,您别怪婢子多嘴。”看到徐羌急匆匆离去、心智不太高的背影,念夏忍不住念叨,“二郎君从来没买到过什么靠谱物件。”
徐府上上下下都看透这个人傻钱多的二郎君了。
徐善微微一笑,摸出来一个荷包。
念夏目瞪口呆:“这、是二郎君的?”
二郎君怎么回事,人走了,钱没带,这还怎么为所欲为。
徐善无辜道:“二哥真是粗心,荷包落我这了。真是为他遗憾,这下想破费都破费不成了。”
说罢,她掩住唇,对念夏使了个眼色:“去吧。”
想要跟崔九暗度陈仓,勾搭成奸,必须把碍事的徐羌支出去。
碧云寺后院连着一座孤山,山脚有一汪湖泊。崔九与方丈有旧,宿于寺中,此时正在湖泊旁的石亭中作画。
念夏身负重任,蹑手蹑脚地靠近,躲在芦草后面,盯着石亭那边看。
凉风突起,不知何方突然传来几道怪声。
念夏一个激灵,转头看向周遭。
她总疑心她盯着别人,却又有旁的人在盯着她。
几只山鸟拍着翅膀从她身边飞过,时不时地还嚎几声,鬼迷迷的小黑眼瞅着她。
鸟吓人,也是能吓死人的啊。
念夏捂住心口窝,确认了石亭里是崔九后,不愿再耽搁,蹑手蹑脚地回去了。
她是走了,有人没走。
更远一点的大芦草丛后面,伫立着一动不动的五殿下。
李直低着头,走到他身后站定,稳重地咳了一声:“殿下,属下已经把罪魁祸首狠狠地处置了。”
“哦?”陆濯侧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他,“你怎么处置的?”
李直挺了挺胸脯,道:“属下把马的嘴筒子狠狠地扎了起来!”
“扎得好啊。”陆濯笑了,“你去陪它们吧。”
“是。”李直正直地抱了一拳,他意识到主子情绪不太妙,但是他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木头疙瘩,当出气包向来是王得志的事情,但想到这回王得志被落在入苑坊南坊口了——
他鼓足勇气,担当起劝慰的重任:“殿下,其实这还好,徐小娘子并未进石亭见崔九郎。”
李直并未正面见过徐善,他只感受到了风雨欲来,于是一不小心张冠李戴了。
“怎么胡言乱语起来?”陆濯枯起眉头,不满地看着他,“何来徐小娘子,那是徐小娘子身边的婢子念夏!”
“属下失言!”
殿下不愧是殿下,手眼通天,连徐小娘子身边婢子之名都一清二楚。
李直亡羊补牢,斩钉截铁:“那婢子定然不是徐小娘子遣来的,也定然不是替徐小娘子前来相看崔九郎的。”
陆濯端详着他,似乎从未发现他是如此智慧之人。
五殿下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自信起来了:“自然。既与我有了肌肤之亲,徐善有怎会与崔九暗度陈仓。”
有他这样的珠玉在前,徐善不应当、也不可能看上崔九那样的瓦砾。
一个小白脸罢了,有甚好的!
面容苍白、眉眼深秀的五殿下发自内心地瞧不上崔九这个小白脸。
必然是念夏这个婢子,动了痴心,自顾自地偷摸过来看崔九。都是念夏的错。
上辈子,他就要给徐善换一批得用的人手,徐善偏生不愿意,就护着念夏和习秋这两个不中用的,为了两个下人和他生气。
想起往事,陆濯的眉宇泛起阴郁,他看向石亭里崔九的目光,越发的歹毒了。
李直……李直不敢说话。
他们可就是冲着崔九来的碧云寺,万万没想到徐小娘子真来这里进香了。想起来陆濯寺门不入,直接从后山纵马至此,再想起自己方才发出的智慧之言,一滴冷汗就顺着李直的鬓角姗姗滑落了。
“走。”
陆濯甩开袖子,大步离开。
李直扣好马缰,赶紧跟上。
陆濯一言不发,从后山往碧云寺的后院走,到了必经之路的卡口,止住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