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2)

陆不降没有理会他,却松了手,将被他抓皱的衣襟抚平,哽咽着道:“为师将你养大,不容易……天墉城少城主,要甚么样的女人没有?我怎么就教出你这样愚蠢的徒弟……”

紧紧地将眼一闭,复又睁开,神色一肃,将唐楼抱了起来,沉声道,“我的徒弟,我带走了。”

老鬼忙伸手拉住陆不降的衣袖,本想阻拦,看了一眼谢成韫,见她双目放空,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全无知觉,漠不关心。老鬼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人家是师徒,他凭什么?他又该拿甚么身份去阻拦?

陆不降抱着唐楼,经过谢成韫身边时,她的目光仍然直向前方,连头都没有回。傻小子,这就是你舍了性命也要去爱的女人,为师真是替你不值。

陆不降的身影拐过一个弯,消失在视线中。

谢成韫从唐楼倒地的那一刻起,便陷入了一片茫乱,她就像是一个迷途的人,被困在他留下的谜题当中走不出来。

是啊,两个唐楼,一样却又不一样,她爱的到底是哪一个?

入定的人眸光动了动,从虚空中回过神,转身一跃,腾空,翻到了陆不降身前站定。

“陆城主,你不能带他走。”

陆不降冷笑一声,“我不能带他走?你凭什么?”

“他是我夫君。”

第88章(八十八)

陆不降怒极反笑,“你夫君?我徒儿何时成了你夫君,我这个师父竟然不知。”

“他曾求我嫁给他。”谢成韫上前一步,“在场众人皆可作证。”

老鬼正伤心失落着,闻此言立时心花怒放,忙不迭放声回应道:“是是是,老头子可以作证。陆城主,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你徒弟可是当着老头子的面向她求的婚!”老眼珠子转了一转,又添了一句话,“虽然她当时未曾应下。”说完,暗地里瞅了瞅谢成韫。

陆不降冷笑,“未曾应下,又哪儿来的夫君?”

“就在方才,我应了。”谢成韫道,“既然应了,唐楼便是我的夫君,此生不变。我会与他死生与共,他也必须随我左右,不能离我而去。”她朝陆不降伸出手,“陆城主,请把我的夫君还给我。”

“唐楼自从喜欢上了你,可曾有过哪怕一日舒心?不是整日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就是被你伤得体无完肤。他今日变成这样,也是为了你,说是你害的也不为过。”陆不降叹了口气,看着谢成韫,“谢姑娘,你其实根本就不懂情爱。你答应嫁给他,到底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因为内疚觉得对不起他?我的徒儿,别人不心疼他,自有我这个做师父的心疼。你看他都这样了,谢姑娘,你就放过他罢,我不会把他还给你。你与他,缘尽于此。”

陆不降说了一长串,谢成韫却只听进去了最后那句“缘尽于此”。怔怔地看向唐楼,他的一只手无力地垂在一侧,没有任何反应。谢成韫好不容易才强作镇定,又因为这句话陷入了慌乱,心里一团乱麻,升起从未有过的惶恐,脑海中狂风大作,巨浪翻腾,眸中躁色渐起,“缘分尽还是不尽,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一个箭步上前,拉起唐楼垂下的手。

却被陆不降闪了开去,一个闪身,后退到几步之外。唐楼的轻功师承陆不降,而以陆不降的轻功,即使身负唐楼,也是谢成韫不可企及的。

陆不降怒喝一声:“你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客气!”一挥手,将四周的天墉城护卫招了出来,将谢成韫围住。

谢成韫运动真气,直接逼出了无相剑。

见自家老大被围,对方又一多欺少,孩子们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被谢初今制止了。

谢初今朝天亥使了个眼色,天亥立马会意,趁乱悄悄溜到陆不降身后。

“城主伯伯?”

陆不降扭头,粗粗扫了一眼身后,见是个孩子,不予理会,准备趁谢成韫被围之际,带着唐楼走。

天亥吐了吐舌头,这位城主伯伯的头扭得可真快。只得跟上前,拍了拍陆不降的后背,又叫了声“城主伯伯”,仰起了头。

烦人的孩子!陆不降不耐烦地转身,“做甚!”怒瞪的双眼对上了天亥无辜的双眸……

“谢成韫!”谢初今高喊一声。

谢成韫扭头看向谢初今。谢初今示意她看不远处的陆不降。

谢成韫顺着谢初今的目光看去,看到怔住不动的陆不降和天亥,瞬间明白过来。当下剑风一扫,将一圈守卫扫翻在地,直直地朝陆不降扑去,牵起唐楼的手一拉,将唐楼背到了背上,足下运力,向城外掠去。

谢成韫背着唐楼,一路狂奔,茫然不知疲倦。只剩下一颗向前的心,不可阻挡。

下山的路陡且崎岖,不能阻挡她。天空渐渐飘起了雪花,寒风呼啸,不能阻挡她。

雪越下越大,越积越厚,将万里江山裹上了素妆。万径人踪灭,幽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有多少次,他也曾如此带着不省人事的她,于天地间狂奔。彼时的他,又是何种心情?是否也像她如今这般?明明心无时无刻不在痛,却流不出泪。

他把他认为最好的,都给了她。他是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重要么?他们本就都是唐楼,在这世间、在她心里独一无二的唐楼。

前一世,她用了一生的时间,在生命的最后才明白过来,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而这一世,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她怀着前世的记忆靠近他,把他当成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却从未想过他是否情愿。得不到他的回应,她本能地灰心失望,不愿做丝毫努力地离他而去。她的感情,是有多经不起波折?又有多经不起风雨?

明明已经错过了一次,为何还会愚蠢地又错过一次?她不明白,为何她总是慢一步,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错过。

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似不放在心上,终究是介意的,所以才会在明知躲不过天谴时问她,爱的是哪一个他。

为甚么就没能回答他?为甚么就让他带着遗憾闭上了眼?想到这里,她胸口一阵紧闷,似被堵住透不过气。前世的他,让她明白了甚么是情。今生的他,让她学会了如何去爱。

唐楼就是唐楼,他们都是唐楼。她都想要,她一个都不想失去!

谢成韫猛地顿足,立在风雪之中,答案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她苦思不得其解,可是,答案却是如此简单。

她闭上眼,将头歪向唐楼,侧脸蹭了蹭他冰凉的额头,“唐楼,两个你,我都爱。只不过,我是不是明白得太迟了?”一颗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他脸上。

自从虚若出事之后,伽蓝寺便愈发萧条了起来,香火骤减,寺中僧人,不论是文僧还是武僧,纷纷还了俗,离伽蓝寺而去。如今,偌大的一个皇家寺院,所剩僧人不过几人,香火也就渐渐断了。

空见自小在伽蓝寺长大,虽然虚若已死,也不愿离开,默默地守着虚若的一方禅院,将所有布置维持成虚若活着时的样子,就连院中那张被唐肃拍烂的石桌,也被他换了一张新的。

戒嗔大师倒是时不时来这禅院里坐坐,一来便会坐在石桌边,不言不语,只盯着那空空荡荡的棋盘。

这日,空见醒来,屋外已是大亮,还以为自己醒得迟了。起了床才知,原来是下雪了,白茫茫一片,将四周映得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