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刚睡醒吗?累什么?我陪了你一天刚醒就想赶我走?”
许田抿了抿嘴,半晌才说:“那你要回去休息吗?”
骆绍钧一听这话,一肚子的气跟打在棉花上似的,偏偏许田这小家伙眼神真诚得很,一双眼睛里明晃晃地要赶他走。
骆绍钧提着气,心里有些不舒坦,一把抓过了柜子上挂着的衣服搭在臂弯里,憋着一口气故意道:“我走了。”
许田看着骆绍钧,觉得他似乎在生气,却想不出他为什么会生气,难道是担心医药费?
他仔细地在心里算着,每个月家里给他寄一千五,扣去基本的生活费只能攒下几百,手术费和住院费加起来应该要好几千,不知道骆绍钧能不能让他慢慢还。
虽然骆绍钧看上去有些凶,但之前还热心地带他来医院,就算他拿错了杯子也没有生气,说起杯子,现在他们俩的杯子还是颠倒的,不知道骆绍钧发现了没有。
许田又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现在身上的钱不够,医药费能不能慢慢还给你,一个月还你五百……”
骆绍钧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瞪了过来,许田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缩回了被子里,害怕地看着他,一边琢磨着一个月五百会不会太少了。
如果早上不吃早餐的话,应该还能省下一百来,又继续道:“一个月、一个月还你六百,好不好?”
骆绍钧蹙眉,看了许田一会儿,见他整个人都往被子里缩,就差整个人都埋进去了,郁结在胸口的一团气怎么也吐了出来。
“随你。”
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拉开了门,走了。
才出门他就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都二十六七的人了,怎么还像个愣头青一样动不动就生气?
他整理好情绪,穿上外套,重新扣好扣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走了。
许田其实精神很好,今天下午睡了太长时间,根本睡不着。
骆绍钧一走,病房里安静下来,他倒是放松了,摸出放在床头柜里面的手机先给郭老师打了电话。
“是的,已经没事了。对了郭老师,我住院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家里?”
“我怕他们担心,只是阑尾炎,过两天就出院了。嗯,谢谢您,我会好好休息的。”
简单地说了一会儿,许田就挂了电话。
许田在家里的位置其实有些尴尬,爸爸早在十多年前就出车祸死了,许田一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一直到十六岁的时候奶奶过世,才被许母接到了现在的家里,只不过那时候许母已经再婚,还生了一个妹妹。
继父不喜欢他,许田还记得又一次自己不小心把一瓶酒摔了,被他狠狠甩了一巴掌,脸上的红印肿了三天才消下来。倒是那个九岁的妹妹很喜欢他,有时候还会悄悄给他塞东西,说是妈妈给的。
好在搬过去的时候在念高中,可以住校,一个学期也回不了家里几次,等到一毕业他就特意选了一个远一点的城市,打算以后一年回家一趟,等毕业了还能给家里送钱。
他想得很好,就是妈妈觉得对不起他,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外面一个人不要惹事。
许田觉得有些热,正准备掀开被子,突然想起了刚才骆绍钧的话,又重新盖好。
如果被妈妈知道他住院了,一定会送钱过来,到时候继父又会不开心。
还是攒钱慢慢还好了。
他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握在手里的电话突然震动了一下,发出好听的叮咚声。
许田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只写着一句话:“二十四小时之内什么东西都不能吃,水也要少喝。”
许田愣了愣,有他电话的人几乎十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郭老师和蔡斌他们都不喜欢发短信,再说自己也有他们的号码。
“请问你是哪位?”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没过几秒钟,对方又回复过来,语气显得很轻松。
“你不是要累了吗?怎么还不睡?”
许田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心地问:“你是骆绍钧学长吗?”
对方没回答,淡淡地回复了两个字。“你猜。”
许田微微蹙眉,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字。手机是几年前的旧款了,光线很亮,刺得他眼睛一阵干涩。
许田揉了揉眼睛,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那个人。
“终于完整地叫对了我的名字,没有偷懒。”
许田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才骆学长出去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他还在担心是不是生气了,现在看到和平时一模一样的语气,终于放心下来,又想起了还钱的事情,抱着手机准备和他说一说。
字才打到一半,手机又震了。
“我到家了,你快休息,饿了也不能吃东西,等我明天过来给你带好吃的。”
许田又一个一个把打好的字删了,重新回复了一句:“不用了,我明天可以出去买。”
屏幕上的圆圈转了几圈,显示短信已经发送成功,许田抱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对方却没有回复了,也不知道骆学长看到没有。
过了几分钟,他又拿过来看了看,还是没有回复。
他现在伤口还有疼,不敢随便翻身,干脆就把手机放在枕头下面,时不时地拿出来看一看,却还是一直没有回复。
应该是看到了吧?许田暗暗想着。
许田住院的地方是市中心医院,这里的床铺经常是满的,许田住进来的时候刚好前几个人出院了,空了一段时间。
当天晚上到了半夜,外面就闹哄哄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病人被推了进来,脚上打着石膏,高高地吊起来,脸上还带着乌青,听护士说是半夜的时候出车祸给撞了。
许田本来就不困,看着隔壁床的病人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