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一行人当即兵分了两路,朱守谦,毛骧,买的里八刺他们询问沈荣,并赶往绍兴。徐妙仪,二哥徐增寿还有朱棣等人去了苏州寒山寺。
买的里八刺本来要死皮赖脸跟着徐妙仪去苏州的,被毛骧拦住了,毛骧淡淡道:“世子若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属下只能将您送回金陵,听候皇上安排。”
买的里八刺方消停下来。
徐妙仪连夜换马,直奔苏州寒山寺,朱棣骑马随行,在马上说道:“北元世子说的任何事情,你都不要轻信。别看他总是一副笑脸,实际上冷心冷肺,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害得五弟差点自暴自弃,颓废一生。以前他也和五弟称兄道弟,一脸无害的样子。”
徐妙仪心中惦记着栾小姐,说道:“我知道的,不过他确实心细如发,连我都没留心的事情,他暗中都早早打听清楚了,此人巧舌如簧,镇定自若,将来必定是强敌。”
因弟弟差点被抓为人质,伤心伤身,朱棣最厌恶买的里八刺,冷冷说道:“如今他父亲年纪尚轻,也有几个皇叔在朝中,所以他未必有机会回北元。”
徐妙仪说道:“我看他好像看开了,随时准备为国牺牲,当弃子呢。”
朱棣说道:“我觉得他无事献殷勤,交代出了沈荣,恐怕又生了什么图谋,你要小心。”
徐妙仪自嘲一笑,“周王是亲王,是皇子。我有什么值得世子利用的?”
朱棣说道:“倘若他估计接近你,抓了你当人质,威胁你父亲协助他回北元怎么办?”
徐妙仪眼里有一抹凄色,说道:“你太高估我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了。当年我母亲遇刺,外祖家抄斩,他都不敢出面查案,你觉得他会为了我,违背皇上的命令,在可能会付出满门抄斩的代价下,送北元世子回国?”
马蹄飞奔、驿道两边的树木丛林如风一般从身边掠过,犹如一道道鬼影般。朱棣深知徐妙仪的心结在此,徐妙仪策马扬鞭,宽大的袖袍被疾风鼓震起来,发丝飞舞,犹如乘风归去般,好像天宫嫦娥般难以接近。
朱棣拍马紧跟上去,说道:“如果你遇险,我会尽一切力量救你。”
徐妙仪骤然停马,回眸问道:“哪怕付出倾国倾城的代价?”
朱棣说道:“我会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能够保护你,也能保护城池。”
徐妙仪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继续拍马疾驰而去。
到了寒山寺,天已经蒙蒙亮了,老远就能听见幽然雄浑的钟声,小沙弥打着呵欠抱着比人还高的大扫把扫地,沙沙作响,伴着晨鸟鸣唱,远处佛堂响起了阵阵佛号之声。
小沙弥打开寺庙的黄门,徐妙仪等人直接策马跳过门槛,往栾小姐的院落奔去,小沙弥急忙抱着扫把跟上去叫道:“进寺烧香贵在虔诚,要下马下轿,你们这些人莫要在佛门清净之地撒野!”
徐妙仪顾不得这些了,她要确定栾小姐的安危,清脆的马蹄声在超脱的佛号声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栾小姐疯癫,所居的院落十分偏僻,到了门口,徐妙仪等人翻身下马,照顾栾小姐的婆子披衣拖着鞋子,打着呵欠开门,她是认识徐妙仪的,说道:“小姐昨晚早早睡下了,此刻还没醒。”
徐妙仪说道:“我进去看看她。”
走进卧室,掀开蚊帐,被褥等有些凌乱,但是薄被底下空空如也,栾小姐毫无踪影,徐妙仪摸了摸被子,冰凉一片,应该早就离开卧室了。
见栾小姐消失,婆子害怕,立刻醒过来了,手足无措说道:“这……明明昨晚我还帮她洗了澡,看着她睡着在离开的啊,怎么就不见了?”
朱棣环顾四周,一应桌椅板凳,茶具杯盘,就连晚上吃剩的半挂葡萄都在,屋里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说道:“栾小姐有些疯癫,会不会半夜自己跑出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徐妙仪问道:“栾小姐平日会去那里?”
婆子说道:“寺庙的门晚上就落锁了,肯定跑不出去,平日她都待在塔楼的画室里作画或者修补古画。”
众人皆往塔楼而奔去。尖顶宝塔越来越近了,徐妙仪似乎能够看见五层画室的窗户里有栾小姐的身影,然后看见披头散发的栾小姐推开了窗户,就像那晚对着暴风雨似的如痴如狂背诵着屈原的《九章.涉江》:
“接舆髡首兮,桑扈裸行。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余将董道而不豫兮,固将重昏而终身!”
徐妙仪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徒劳的往前伸出手,大声叫道:“栾小姐,不要!”
栾小姐置若罔闻,从五层塔楼上跳下来!
啪!一声闷响,肉体沉沉撞在了坚硬的青色石板路上,栾小姐双目圆睁,半边脸被砸的塌陷,和石板路水平,一双眼睛露出诡异的微笑,瞳孔放大,已然气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