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说道:“你只管去报,我不怕,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是我拜把子兄弟。”
掌柜无奈,只得引着探子去了地下室,“就是这尊珊瑚了。”
探子走过去细看,并没有发现异常,这才作罢。他不知道的是地下室下面其实还有一层,蜂蜜淌了一地,碎裂的陶片散落其间,被粘稠的蜜糊在地上,就像小八摔的支离破碎、却又欲断难断的心。
靖江王府,买的里八刺和朱守谦在池塘泛舟,初夏的池塘荷叶只有手掌大小,偶尔还能见到去年枯败的残荷。
小八撇断了一支,黑乎乎的残荷在手中碎成渣渣,小八嫌弃的抛开残荷,顺便在池塘里洗了洗手,说道:“你这个郡王府风景不错,怎么不好好收拾收拾,这残荷真是败兴。”
朱守谦宿醉刚醒,被小船晃的头晕,扶额说道:“支开了旁人,你就和我说这些?我快要去西南就藩了,这郡王府住不了几天,收拾的再好,也不过是为人做嫁衣而已。”
小八问道:“京城繁华,西南偏僻,听说那里都是些尚未开化之人,以毒蛇昆虫为美食,人人都养蛊虫为伴,你敢去那个地方啊?”
小八曾经威胁表妹要揭露我暗杀朝中大臣一事,朱守谦心生警惕,“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靖江是我的封地,不去西南难道去西北不成?反正迟早都要就藩的,早点去吧,免得天天看到你这副戴着假面的脸烦心。”
小八笑嘻嘻的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其实说实话,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你。但这京城之中,也只有我和你最谈得来吧,也只有我愿意搭理你,了解你的心思,陪你喝酒聊天对不对?你当真以后一点都不会想我这个老朋友?”
朱守谦淡淡道:“小八,其实我更想你去死。不要再伪装朋友了,你我永远不可能是朋友。”
若是以前,小八肯定一笑了之,然后继续自说自话,但今天他闻言一怔:想起他和徐妙仪一起过年,吃新年第一顿饭,徐妙仪看穿了他引诱朱守谦谋反夺位的计划,也说了一句:“小八,其实我很乐意看见你去死。”
朱守谦和徐妙仪长的都像母亲,表兄妹相貌相似,扁舟在碧波中荡漾,小八有些恍惚,逆光中,朱守谦的脸渐渐柔化,变成了徐妙仪。
小八一把抓住“徐妙仪”的手,所有的悲愤倾泻而出,“你讨厌我、避着我、防着我、甚至想要杀死我,其实是害怕看见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你!你我境况相似、心意相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敢做的事情你不敢做,我敢想的事情你视为大逆不道!”
“其实你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吼,去他娘的君臣、去他娘的妥协、去他娘的忍耐,我要改变天地,我要这云不要再遮着我的眼,我踏着复仇之路归来,我要用铁和血来平息所有的冤屈!何必那么麻烦找线索找证据,只要掌控帝位,是黑是白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朱守谦以为小八是在说自己,他很诧异,因为以前小八都是旁敲侧击,潜移默化的引导,从来没有这样赤/裸裸的表白内心真实的想法。
小八怒吼道:“可你有太多的牵绊!太多的无奈!你甚至……甚至和仇人的后代鬼混——”
“你胡说什么!我尚未娶妻,你不要瞎抹黑我的名誉!”朱守谦努力挣脱小八的手,两人在船上角力,一叶扁舟剧烈摇摆起来,最终抗不过两个汉子的缠斗,翻了船。
小八和朱守谦被扁舟倒扣在池塘里,凉水一激,小八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失态了,两人游到水榭里,并排躺在木地板上喘气,吐出池塘的脏水。
朱守谦水性好,先缓过气来,一把抓着小八湿漉漉的衣领逼问道:“咳咳,你刚才说我什么?又在造谣!”
小八看着神似徐妙仪的朱守谦,呵呵冷笑,你让我难过,我也不让你好过,你不是很再乎这个表哥吗?你不是发誓要保护表哥吗?你们表兄妹不是号称可以为了彼此付出一切吗?
那好,我就拿你的表哥做饵,看你在凤阳还待不待的住!让你割蜂蜜!让你在世外桃源里当神仙眷侣!
要表哥还是要情郎,你自己选吧。
小八放松身体,并不挣扎,任由朱守谦像提死鱼般拧起自己,“你不是问我今天的来意吗?我本来不想伤害你的,你非要知道,我就说实话吧。从正月开始,你表妹就消失在京城了,你以为她负气离家出走,独自去查案了吧,其实不然。”
“燕王对徐妙仪居心叵测,他一路跟踪,软禁了妙仪……我觉得你应该快点救妙仪出来,否则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恐怕你要当表舅啰。”
朱守谦身形僵直,浑身冰凉,“你胡说,燕王明明被皇上派去戍边了。”
小八笑道:“你不信我的话,那你派心腹去打听吧,看看燕王是不是真在西北戍边。”
朱守谦浑身脱力,松开双手,咚的一声,小八落地,后脑勺磕的生疼,小八却很开心,他欣赏着朱守谦眼里的怒火和挣扎,觉得无比的快意。
朱守谦摇头,喃喃道:“不对,你是个骗子,表妹说过永远不要相信你说的话。”
小八如毒蛇般开口说道:“随便你,你可以不信呀,你可以自己慢慢去查他们两人的下落,不过一定要快哟,否则找到大着肚子的表妹,你肯不肯认朱棣这个表妹夫?哎哟,我差点忘了,他亲爹是皇上,即使朱棣霸占了你表妹,你又能把他如何呢?或许皇上为了护短,保护儿子,干脆给你按上谋反的罪名,将你幽禁而死——和你的父母的死法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