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出声阻止,她的声音平缓地诡异,没有一点音调的起伏,“公主,这是我身边的丫鬟,是生是死都该由着我来处置的。”
众人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小姑娘站在那个地方,身姿挺直直,有着不可言说的傲气和气势,让人忍不住折服。
“这件事情也是我的错,回家我定是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的父亲和兄长,亲自上门道歉。“
道歉?找茬还差不错,谁不知道姜家那几位大爷,是出了名的护短。
丹阳公主脸色铁青,“不用了!我家担当不起!”转身就气冲冲地带着已经昏迷的卫风和仆人离开。
姜明月有些头疼,怕是又要成为盛京里谈论的对象了。
她忙扶起宛如。
小姑娘的两边脸颊已经高高地肿起来,却抹了两把眼泪,冲她笑着:“姑娘,今天我也算是威风了一把呢。”
她刚要说“卫公子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看见门外面站着的卫琳琅的时候,也将话给咽了下去。再不是个好东西,也是大少奶奶的亲弟弟,岂是她们这些丫鬟能够议论的。
卫琳琅尴尬地走了进来,干巴巴地捏着手绢,“明月,你没有受伤吧。”
“没事。”姜明月语气远没有往日的亲昵,“我们先回去吧。”
等下面渐渐没了动静,穿着玄色袍子的男人偏过头,随即看见定远侯府的马车缓缓出现,沿着吵闹的街市行驶,然后变成一个黑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他头枕着手臂,闲散地躺在屋顶上,从旁边荷叶上捻了两粒花生米嚼着,提着酒壶就往嘴里倒。
一双极其惑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神深邃,像是笼着一层厚雾,也不知道人在想些什么。
——
等回去的时候,卫琳琅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姜明月说话,可是见人靠在一旁的软枕上闭目养神,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有些讪讪地坐着,也不敢轻易出声。
到了府上,卫琳琅先下了马车,转而扶了姜明月一把。她眼睛还是红的,心虚地有些不敢看人,“你慢着点,别摔着了。”
“无妨。”姜明月的声音有些冷,错开她的手,由宛秋扶着下来了。
前世的事情尚且不说,只论现在她何曾做过对不起人的,现在倒是没有防备地被人算计一次,那些好心好意看上去倒像是一场笑话。
她在前面走,卫琳琅别别扭扭地跟在了后面,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姜明月欺负了人家。
方姨娘在亭子里逗孙子和孙女玩,瞧见了也不怕闹大了事情,老远地就听见扯着嗓子,“哎呦,这姑嫂两个人是闹矛盾了不成,我怎么瞧着你们都不太高兴啊。”
卫琳琅就更加尴尬了,强撑着:“不过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没什么要紧的。”
这样的话那里能瞒住方姨娘,她刚想要嘲笑一声,就看见自己的儿媳妇递了一个眼色,便将伤人的话咽了下去,可脸上的嘲笑还是瞒不住的。
姜修玉自从和李氏和好之后,几乎都没有在别人的院子里歇过。她虽然气得恨不得将人的脸给挠花了,可只能忍着。
日子渐渐地过去了,她也是想开了不少,尤其是在自己的儿子娶了四品大员的嫡女,随后又有了一子一女之后,心态更加好了,也不去争抢那些有的没有的东西。只不过人骨子里的刻薄还是改不了的,府里若是谁发生了倒霉的事情,她恨不得堵在人院子门口笑话。
姜明月曾和宛秋说过,亏得方姨娘运气好,儿子在朝中有官职,儿媳妇又是一个会来事的,有时还能管着一点方姨娘。不然依人的性格,就算没做什么坏事,迟早被人算计了。
董怀素家世也是不差,从小被家里按照当家主母的要求来教导的,处事的手段直率利落,却不会轻易下人的面子。
她抱着自己的女儿,装作没有看见两个人微妙的气氛,笑着说:“外头的天气热,你们想必也累着了,快去屋子里洗把脸。我刚让人放了一点绿豆薏仁汤冰着,等会我让丫鬟给你们送一些去。”
“我就先谢过了。”姜明月冲人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忙让张嬷嬷拿了药膏子给人抹上。
张嬷嬷看见宛如的两边脸颊高高肿起,都有些被吓着了,“你们出去做了什么,怎么宛如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了。”
“别提这件事情了。”宛秋把卫琳琅的部分去了,再把事情说了出来,“我呸,先前看见卫公子还像是个好人,怎么现在就变得这样恶心。”
“今天幸亏姑娘聪明,不然还真给人恶心到了。”宛如到了碎芳院之后性子活泼了不少,隐隐有向桑青的彪悍看齐的势头,激动地比划着手,“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欺负小姐了。”
宛秋打开了瓶子,准备动手的时候药膏却被姜明月接了过去。姜明月手上沾了一些药膏,往人的脸上细细地抹着,“下次不要莽撞了,她可是一朝公主,万一真的找来要个结果,要将你处决了怎么办。”
脸上瞬间涨红了,宛如乖巧地坐着,动作都有些拘泥了,“我也没有想这么多。”
她现在才觉得有些后怕,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家的姑娘,声音有些发飘,“她不会真的找过来吧。”
肯定是不会的,这件事情涉及到她宝贝儿子的名声,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件事情被压下来,怎么还可能上门主动提起。
可是姜明月还是唬人,“丹阳公主是肯吃亏的的性子吗?”
宛如瞬间哭丧着脸,“要不?要不我现在就给人赔罪去?”
众人哭笑不得。
下午的时候,卫琳琅来碎芳院找姜明月,想要和人道歉。她怕人给自己冷脸,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将至哥儿带上了。
可到了院子里还是被宛秋给拦了下来,她将卫琳琅请到了偏厅,怕孩子受热,再屋角的地方放了一盆冰。
“大少奶奶,姑娘在里面睡着呢。最近府上的账簿多,姑娘熬了几个晚上才将账簿理清楚的。”宛秋笑着和人说,又拿了许多的玩具给至哥儿。
“无妨,我在这里等一会吧。”卫琳琅晓得人是在避着自己,但至哥儿下午是要去喂一回奶的,她不相信姜明月能放任孩子哭闹。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睛圆溜溜的,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他以为卫琳琅是在逗自己玩,冲着人“咯咯”地笑着。
卫琳琅觉得自己卑鄙得要命,可是到了现在这一步,她也是只能这样做的。
等到那个时候,孩子还没有喂过奶,渐渐开始哭闹了起来。小孩子的声音本就尖细,姜明月放下手中的书,“她还没有走吗?”
“还在等着呢。”
姜明月瞬间就有一点恼火,她先前不是不知道丹阳公主一家的品行,可出了那样的意外,她的大哥也只能娶了人回来。
她原本以为对人好些,再让人和丹阳公主府少些来往,人的性子是能够养正了的。可终究是改不过来,现在都能够拿着至哥儿去要挟别人了。
姜明月最终还是出去了,卫琳琅见到她有些无措,将至哥儿放到了前头,有些心虚地说:“至哥儿一直在哭,怕是饿着了。”
“那你怎么不带着他找乳母,在这里守着做什么,难不成乳母住在我这不成?”姜明月回了人一句。
卫琳琅脸上有些讪讪的,抱着孩子轻微晃动,“我想同你说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