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瑷珲城,黑龙江都统衙门驻地,有精锐八旗战兵两千,驻防八旗巴尔虎、索伦、达斡尔兵各一佐领,城各族居民三千多。【】自瑷珲建,满清即于此设都统衙门,统领黑龙江领域各族百姓。然黑龙江都统衙门只设副都统一员,下有协领三员、参领三员、佐领七员。康熙十四年,原宁古塔副都统、满洲镶黄旗人萨布素调至瑷珲,担任黑龙江副都统,实授正二品。
自康熙十九年,圣意要求在黑龙江新建爱珲城后,萨布素大多数时间都在爱珲城备战,然今日却与一众官员齐聚瑷珲城,天还未亮,以萨布素为首的黑龙江都统衙门大小官员便自南门出城,前往城南十里处的清山屯,沿途所经,旌旗招展,一些地段更以黄沙铺洒,警戒清兵长蛇而列,如此阵势,惹得城居民及过往客商、百姓侧目不已。内有见过场面,记得康熙十年圣驾东巡的老人更是老神在在的向年轻后辈说解,说道八成是皇又来东巡了。
天子出巡乃神州大事,结合眼前所见阵势,后辈们深信不已,不然何以都统衙门的官员都到清山屯去了呢。众人纷纷猜测圣驾何时抵挡瑷珲,不知是否有幸一睹天颜。去年圣驾曾东巡过,不过却是去了吉林、宁古塔,未曾来黑龙江,这让不少黑龙江百姓失望不已,倘若今日真是圣驾亲临,瑷珲城的居民日后可就有向那些赫哲、斐雅喀、达斡尔土人炫耀的资本了。有与巡守兵丁相熟的居民,寻个空当趁人不注意便靠去,想从他们嘴查探是否圣驾要来,不想这些兵丁却也是不知,有些知道的却也死活不肯说,使得那些探问者十分恼火,暗骂平日里的孝敬都进了狗肚子了。不过兵丁们越是如此,居民们越是相信皇帝真的要来了,一时间,整个瑷珲的居民到老人,下到幼童全集到南门来了,围得大街是水泄不通,南门城守尉好不容易才派兵驱散他们,保证南门与都统衙门的道路畅通。
清山屯,辰时时分,一间仿关内汉人凉亭所建亭内,年近六旬的黑龙江副都统萨布素正襟而立,朝着南方翘首以盼。亭有两张条椅,萨布素来后却从未坐下,一直保持站立姿势,神情还极端严肃,如此一来,随同其来的都统衙门官员一人敢坐,俱都倍着副都统大人站在那里。八月天,闷热难忍,凉亭不大,所能遮阴处仅容几人而立,大多数官员便只能立下阳光直射之下,苦不堪言。
“老将军,钦差大人尚未到来,不若老将军坐下等候,老将军毕竟年岁已大,这等枯站难免伤神。”
同来清山屯的不止是黑龙江都统衙门的官员,奉旨北探的都统彭春与侍卫郎坦等人也在此间。二人是七月二十一日从爱珲南下,昨日刚到的瑷珲城,目的便是与萨布素一同来接旨。萨布素一把年纪,白发须眉,却如个壮年般站立,彭春佩服之余有些不忍,见黑龙江都统衙门的大小官员不敢说话,便想出面请萨布素坐着等,以免时间久了,万一这老将军体力不支又或是暑,钦差来后倒是有些不好。
“怎么?彭大人莫非是认为老夫老了不用了么?”
彭春一番好意,不想萨布素却不理情,他转首了一眼彭春,似是有些不满彭春,又好像是在证明自己尚未老矣,微微直首气十足道:“老夫从军数十载,杀敌数,建功数,大小征战数百场,罗刹人更是在老夫手下吃了多次苦头,也正因此,万岁爷才将老夫派来这黑龙江备战罗刹人…老夫自受命以来,战战兢兢,唯恐有辱皇命,一应差事办得都是格外心,从半点不是之处…彭大人说得是,老夫已近六旬,可是老夫这身子骨却硬郎得很,寻常老者焉能与老夫相比…”说到这,萨布素猛的一拍胸膛,扬声叫道:“老夫这骨头可不比彭大人差,休说站一站,就是和彭大人马比试,老夫也不逞多让!若是彭大人不信,老夫这就与你比试一二,不知大人可敢否?”
“是,是,是,老将军老骥雄心,功在大清,大家伙都是明白的。”彭春唯恐萨布素牛脾气发起来,要和他现在就来一场比试,忙甘拜下风,抱拳道:“老将军的武艺,堪称关外八旗将领之最,彭某如何敢和老将军比试,彭某自认不是老将军对手,这丑可是不敢出。”
彭春这般说辞让萨布素大为受用,他对彭春本恶感,之前也从未打过交道,一个在黑龙江为官,一个在京里的蒙八旗任职,各干各职,毫交结可能。不想这彭春却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被万岁爷派来黑龙江,名义是查探罗刹人动向,可任谁都知道,这查探之后可就是大战来临了。萨布素自从军后,大小征战多以罗刹人为主,调任黑龙江后,更是独当一面,力阻罗刹人进一步沿江顺流侵占大清土地,这些年虽大的战功,可是却也是建树颇多,不说别的,仅是在罗刹人眼皮底下建成爱珲城,他萨布素就居功甚傲。原想着平台之后,朝廷就要对罗刹人宣战,届时主帅一位非自己莫属,现在却凭空来了个彭春,而且一应所为都是直接向万岁爷负责,这让萨布素很是恼火,他不敢发皇帝的脾气,只能将火撒到彭春身了。
萨布素不是不知道彭春是关心自己,可就是按不下心头的火气,二来自己年岁的确大了,站了这么久却是有些疲惫,倘若别人开口相劝,他倒也坐了,可偏偏这开口的人是彭春,若是坐了,岂不是向彭春承认自己真的老了?萨布素可不想自己跟汉人的什么廉颇一样,被皇以为自己真的不用了,当下就起了性子,冲彭春就来了一顿猛轰,不想人家彭春却是一点也没和自己计较,话里话外对自己都尊重得很,不由也有些悔意,彭春的眼神也稍稍温和了些。但嘴却是没停,竟然顺着彭春的话开始回顾起自己一生来了。
“康熙三年时,老夫为宁古塔骁骑校时,曾在沙尔虎达将军的带领下出战罗刹人,亲自带兵袭击罗刹人,阵斩罗刹兵四人。康熙十年,老夫又领八百兵围罗刹兵数十,斩杀十数人。康熙十七年,老夫因功升宁古塔副都统后,率部击溃南侵罗刹人百十余…彭大人想必知道,咱满人自太宗时,就以读《三国演义》、《孙子兵法》为领兵之道,老夫不才,自幼对这二本就熟读不已,真可谓是熟记于心…”
萨布素的一番滔滔不绝让彭春和一边的郎坦听得头都大了,彭春更是悔得肠子都绿了,早知道这老头如此善谈,又如此倔强,刚才何必好心呢,现在倒好,孙子当了,还得再听他罗嗦,真是自讨苦吃。趁萨布素阔谈之时,彭春一边点头一边偷偷的扫了一眼黑龙江的大小官员,见他们神情怪异,自己的眼神好像偷着乐般,不由醒悟,敢情这帮官员知道他们副都统大人的秉性,这才不多此一举,却害得自己这外人触了霉头。
以后绝不和这老头子多事,他爱干嘛就干嘛,彭春暗暗下了决心,很奈的听萨布素继续“吹嘘”他的过往事迹,正听得昏头欲睡时,耳边传来一声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