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手中一把匕首,摇头道:“好妹妹,你害我不至一回两回,瞧见没,这披帛快撑不住了,你若不说实话,它就会轻轻撕裂,然后,你就得掉下去,摔死!”
她说着,锋利的匕首在那紧成一根绳的披帛上轻轻描画着。丝织品,虽说极牢固,但若边角破裂,瞬时就能整块儿撕开。
周燕断然摇头:“你们府里的破事儿,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如玉见她手往窗槛上攀着,匕首剁过去,周燕吓的连忙松了手,整个人在空中晃荡着哭个不停。
如玉跪在窗口上,冷眼看着她哭:“当夜先来的李婆子,是大嫂院外院的,带下医也是许妈亲眼看着从大嫂院里出来的。里头没个人怎么接应?那邓姨娘不过是你们找来的替死鬼而已,打量我不知道么?”
她未敢打草惊蛇,一直仔细观查周燕这丫头,要看她身后那个主谋究竟是谁,但一直到如今,周燕似乎与那个幕后人再也没有联系过,砒0霜害她的那个凶手,再也没有过别的动作。如玉也是在东宫一事之后,终于按捺不住,想要逼问周燕。
周燕忽而低头去看塔底,见张诚在下面,尖叫一声:“三哥救我!”
张诚带着张凤,扬头见周燕在塔外晃荡,也是看愣在下面。
周燕回过头,十分得意一声哼笑,骂道:“当夜那砒0霜没有毒死你可真是便宜了你。不过今天,你可逃不掉个杀人的罪名,应天府大狱有空位等着你了……”
她话未说完,忽而两手缩紧胸前,自己下坠着钻出掖下勒着她的那根披帛,整个人如坠子般从塔顶掉了下去。
“别,周燕姑娘,别……”如玉下意识伸手去捞,却是捞了一把空。她也吓坏了,因为她看到张诚揽过张凤的肩膀,转身已是要走,根本没有准备接着周燕的准备。
周燕满心以为张诚会接住自己,才敢钻出披帛,而张诚转身就走,周燕摔下去岂不是个死?
如玉一手没捞着,整个人都探到了窗子外头。蔡香晚眼明手快将她拎回来,骂道:“二嫂你疯了?那丫头害你几回,又是自己钻出去的,她死你要陪葬么?”
“香晚……”如玉扔了匕首,望着自己的手道:“我杀人了!”
蔡香晚凑头到窗边看了一眼,又捂着胸口退了进来,跌坐在塔内,哭道:“谁呈想她那样烈性?我瞧得清清儿的,是她自己主动钻出去的。”
如玉稳了稳气息,再探出头去看,十分神奇的,塔下一个人都没有,张诚也不在,张凤也不在,也没有倒于血泊之中的周燕。稳好了鼻息,如玉见蔡香晚伸手要解那披帛,断然摇头道:“不能解,周燕想必是叫老三救走了。咱们就在这儿坐着,一会儿他们保准要带人上来。”
果然,话音未落,楼梯上已是阵阵脚步声。如玉狠命在蔡香晚腰上掐了一把,两个人俱皆放声大哭了起来。
浮屠越往上越窄,这第七重又矮又窄。天清寺方丈领头,张登在后,周燕叫张诚扶着,一脸泪痕,上楼便指着如玉叫道:“伯父,你家两位少奶奶方才生生将我推下七重高塔,就是在那个窗口。”
如玉再掐一把,蔡香晚连忙爬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燕儿妹妹,你竟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周燕连连甩着袖子,指着蔡香晚道:“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将我推出塔去,此时竟还要做好人。佛菩萨的眼睛就在头顶看着,你们敢发誓没推?”
人未死,什么事都好办。如玉起身整了整凌乱的衣服,对着方丈与张登深深一礼,然后先默了一息。这一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她身上了。
如玉这才转身,走到窗边,解下两条紧扎在一起的披帛,双手奉给天清寺方丈,说道:“方才,我们俩妯娌一起上塔礼佛,因见这窗口一处蒲团,窗沿上还有佛经,临窗参佛,实在雅意的紧,遂坐到蒲团上读了片刻的经书。
周燕妹妹最小,还是爱玩闹的年级。她许是看我读的专心,自后悄悄来捂我的眼睛,我闻声下意识一躲,她便从窗口扑出去了。
我抓之不及,唯抓到她的披帛,遂将自己的也结到一处,与弟妹两个一路使劲,便是要将她拉上来。谁知……”
“放你娘的狗臭屁,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周燕气的小脸通红,转身去怏张诚:“钦越哥哥,你和张凤妹妹是瞧见的,她们故意推我,她们想杀人。”
张登和方丈都皱起了眉头,毕竟如玉说的从容,周燕出口便是脏话,人们更愿意相信理智的那个人。
“是周燕姐姐自己钻出去的!”张凤大声说道:“我和哥哥就在下面瞧着了,她落到一半儿,叫个黑衣人半路接住了。”
“那黑衣人去了何处?”张登低头问小女儿。
张凤还欲说什么,方丈一笑打岔道:“不过是寺里挂单的和尚,因得了荨麻不能见日罢了,不必管他。”
原来竟不是张诚救的。如玉笑道:“周燕妹妹毕竟是亲戚,虽不是在府,但既是与我们一家人出门而出了事,总归少不了我们的责任。
我们两个姐姐在此替你陪个不是,你也消消火气,往后也切不可使些狭促小性,七层浮屠高塔,掉下去是要摔死人的。”
张登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二儿媳妇,是三个儿媳妇里最能叫自己得意的。他大手一拍道:“老二家的说的极对,周燕姑娘虽是亲戚,却也是我的小辈,往后再敢如此胡闹,我一纸书信写到你父亲那里,叫他管管你!”
他这一席护短的话,把所有的错全推给周燕了。
待张登与方丈一走,张诚也转身下楼走了。
张凤依在如玉身侧,与蔡香晚三个俱是怒目,盯着周燕。
周燕忽而嗤了一声冷笑:“赵如玉,你不是想知道是谁想要你的命么?来,跟我来,我告诉你。”
蔡香晚道:“就在这里说,我们都听着。”
周燕转身已经下了楼梯。蔡香晚一把抓住如玉,摇头道:“只怕她要害你。”
如玉心说她想害我,只怕还得多吃几年的盐巴。她跟着周燕一直走到寺后一座巨大的放生池畔,池中俱是这些年京中各大户人家所放生的鱼类鳖类,皆巨大无比。
周燕站在那放生池畔,整着衣裾笑道:“赵如玉,想问什么,你现在尽可以问,我皆会告诉你。”
如玉问道:“当夜那带下医,是谁找的,是打那儿来的?”
周燕仍还笑着,一步步走近如玉:“你认为会是谁找的?我三哥?”
如玉下意识摇头,应当不是张诚,若是张诚,他就不会救自己。毕竟要是她死了,张君还得跟他争公主。
“那,我姐姐?”周燕再走近一步。
如玉往后退了一步,仍是摇头。她与周昭无冤无仇,她一个孕妇,理不该干这样的事儿。她也知道周燕是要趁自己不备把自己逼入那放生池中,轻轻一个转身到了离岸远的地方:“我的身手,只怕你也瞧过。往后别存总是存些歪心,须知人有时候准备挖个坑埋别人,挖着挖着自己就出不来了。”
“难道是你婆婆?”周燕急呼一声,还是个非说不可的样子:“她若想杀你,早就杀了,所以不该是她。”
“但是,你就没有怀疑过二哥哥,没怀疑过娶你进门的那个男人?”周燕见如玉果真回头,两步追了上来:“你这样贼滑的人,就没有想过为何他有公主不尚,转而要娶你一个乡妇?若是没想过,那么我来告诉你!
因为尚公主虽是荣耀的事情,可公主是君,驸马是臣,他与公主永远是臣属关系,也不能纳妾,不能睡别的女人,见了妻子还要下跪,永远无法入仕。
张君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而京中贵女既知和悦公主内定了他为驸马,谁又敢嫁他?所以,你是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招,他从乡下娶了你,拿你做个挡箭牌,从此就不必尚驸马。至于你么,当个奶娘或者可以,睡睡或者可以,可是做一房主母,他有些看不上了。”
他曾还说,若你是我娘,我要吃一夜的奶。到如今周燕想起那句话,都觉得小腹酥麻。
眼看着如玉面色惨白,周燕心头浮起一阵兴奋,犹还要穷追猛打:“所以,那个人恰就是张君。他不想要你了,所以才找的带下医,叫带下医杀了你。
你难道忘了么?那几天,他恰好不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