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 / 2)

“苗婉瑛!我妈还在这儿呢你不要胡说八道!”

方珞宁一阵阵头疼,凉飕飕地扯了扯唇:“别吵了。”

奶奶还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的管子和监护仪都拔掉了,除了脸上毫无血色,看着却比平时安详许多。

或许最后这段时间,她是格外痛苦的。但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是那副慈祥温柔的样子。

方珞宁不禁眼眶酸胀。

到这一刻,她仿佛才读懂这个老人沉重的隐忍。

“你们别吵奶奶。”她在病床边俯身,手从白布里伸进去,握住那只已经冰凉僵硬的手。

她看见露出白布的袖子,是她昨天拿来的那件。

奶奶心心念念,一定要今天穿上的那件。

昨晚她那么用心的嘱咐,睡觉前依依不舍的眼神,似乎还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方珞宁突然明白过来,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

她只是想,穿着这件衣服离开。

“你现在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我告诉你啊,这五年都是我和清儿在照顾老太太,你连个脸都没露过,老太太的遗产是不可能给你的。”苗婉瑛语气不善道。

方启盛实在听不下去:“你给我少说两句。”

“你们都闭嘴吧。”方珞宁捋了捋奶奶微乱的头发,从包里拿出一把小梳子,“遗产我没兴趣,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现在,让奶奶安静一点,不然就请你们出去。”

方启盛朝外看了一眼,好几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站在病房门口,应该都是沈司澜带过来的。他拼命朝苗婉瑛使眼色,后者却无动于衷,继续道:“不要遗产那就行。你这未来可是要当沈太太的,也没必要把老太太这点钱看在眼里,是吧?”

“请她出去。”方珞宁给奶奶梳着头发,面无表情地说。

没等苗婉瑛反应过来,沈司澜那几个保镖已经把她拖出病房。

一直在旁边不敢说话的苗清儿终于忍不住了:“方珞宁,你太过分了吧!”

方珞宁冷冷地乜她一眼:“再多嘴连你一起出去。”

“……”

方启盛叹了一声,走上前来:“宁宁,你也别太难过。你放心,你该得的,爸爸一分都不会少你。”

“这是你亲妈吗?”方珞宁忽然问了句。

方启盛微愣,她扯了扯唇,继续凉飕飕地说:“人还躺在这里,你们就开始张罗着分遗产了,你可真是个孝子。”

方启盛哑口无言。

虽然嚷嚷着要分遗产的不是他,但也是他平时对苗氏母女的纵容,才造成了如今她的骄纵跋扈。

尸体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很快就有医务人员过来搬走了。方启盛也一早联系好了殡仪馆,提前过去准备灵堂。

方珞宁在这个病房里多待了一会儿。

这是奶奶最后停留的地方,窗台上有一盆多肉,前些日子还能下床行走的时候,奶奶经常会摸一摸它,给它浇浇水,也还能从窗口看见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可如今真有了花,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天空开始飘下绵绵细雨,仿佛把一切都加上一层毛玻璃似的滤镜,天地间灰蒙蒙的,像褪了色的旧照片。

有些东西,注定要成为遗憾。

譬如奶奶最后也没看到院子里的海棠花,也没听到她心底的一声原谅。

**

葬礼前一天,方珞宁回了趟方家别墅,在奶奶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旧柜子里还放着她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和奶奶教她认字时用的纸牌,她一并带走了。

出来时,碰到保姆林阿姨。

原本想打声招呼就走,林阿姨却叫住了她:“宁宁,老太太有样东西让我给你。”

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林阿姨出来,手里捏着一封信,嗓音哽咽:“老太太说,等她……之后,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好,谢谢。”她面色平淡地接过来,上了沈司澜停在门口的车。没有多逗留一秒,车子很快驶离别墅。

压下心底一阵汹涌的浪潮,她深吸了一口气,把信拆开。

里面是奶奶的亲笔字迹。

“我最疼爱的孙女宁宁: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奶奶已经不在了。

请原谅奶奶的自私和懦弱,有很多事,我活着不敢去面对,只能在死后以这样的方式请求你原谅。

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当年的事,是奶奶让你失望,我对不住你和你妈妈,你还愿意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奶奶真的很高兴。

当日我识人不清,竟可怜苗婉瑛母子孤苦无依,加之清儿也是我亲孙女,便同意将两人接回家来。哪知道是引狼入室,还让你受了那么大委屈。

你父亲至今在受蒙蔽,我不知道他究竟让人算计了多少,我活着的时候讲不听他,如今我死了,他结果如何,都是造化。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奶奶不想让你再卷进这些是非,今后你父亲怎样,你也不必去管,爷爷奶奶九泉之下,都不会怪你。

对于你父亲,我仁至义尽,而对于你,奶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死后,麻烦把我的骨灰带回老家,洒在屋后那片荒田地里。

是我没教好我儿子,让你和你母亲此生受这种苦难,唯愿我的宁宁后半辈子,平安顺遂,幸福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