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贾琏揉了揉眉心,这才发现额头竟是出了层冷汗,拿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下去,说道:“只怕王妃指的不是咱们府里,而是东府。那边的珍大哥父子俩个,常在家邀人聚众饮宴,我只以为是寻常的寻欢作乐,他们还请过我两回,我因着公务在身都推了。若咱们家都所谓的结党,必是东府里无疑。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真有这等罪名儿,到时候咱们家也跑不了。”

“这、那府里当真……”王熙凤满脸吃惊,想不到贾珍竟有那么胆子。

贾琏冷笑:“咱们宁荣两府有什么呢?又不是老国公在世的时候了,唯一有价值的就是曾经与军中的一些关系,那些人图的不正是这个。早年在顺宁,也有人来试探拉拢,我哪敢沾那种事,都装糊涂混过去了。”

“那可怎么办?”王熙凤也慌了,特别有甄家的例子在前,她又有儿有女,哪能真的毫无畏惧呢。

“咱们以后与东府远着些儿就是了。”贾琏想着纯亲王极肯透露这个消息,可见还是愿意提携,他唯有紧跟着对方,为自己,为贾家谋个出路罢了。

四月十九,黛玉出嫁的前一天,林青筠命白鹭相思带上早就收拾好的几口大箱子去林家,张保押车。原本这样大的喜庆日子,她该亲自去的,只是如今他刚怀孕本就没满三个月,况且时下忌讳多,孕妇竟是不让参与红白事的。林青筠是真想不通,但身份特殊,况且也不愿冲了黛玉的好日子,只得遵着习俗没去。

今儿在林家又是十分热闹,贾家上至贾母,下到姊妹们都来了,又有好些交好的姊妹太太们来添妆。林如海只黛玉一个嫡亲的女儿,准备的嫁妆自然是极其丰厚,十里红妆四个字竟是远远不能描述,若不论林青筠出嫁有皇家的排场尊贵,单凭嫁妆之丰,是不及黛玉的。

贾母见了嫁妆自然为黛玉喜欢,特别是庄家送来的聘金数目足有三千八百金,哪怕算在王公侯府娶媳里头,亦是数目不菲了,可见庄家对黛玉的看重。因着这个,又有庄黎连番中了头名,已任职翰林编修,且被皇帝召见于御书房,前途不可限量,贾母先前的嫌弃之心这才收了。

贾母只一件可惜,庄黎便是再有才学,如今才刚入仕途,是个七品小官儿,不知要多少年才能熬能三品大员。女人一辈子荣辱皆在男子身上,正所谓夫贵妻荣,诰命都依着夫婿的品阶儿来定,在外行走看的也是夫婿的官位,所以哪怕黛玉是从一品大员之女,但嫁了人,往后只是翰林之妻,七品孺人,在外应酬处处低人一等,岂不辛苦。

添妆时贾母是第一个,作为给疼爱的外孙女儿的添妆,自然很丰厚。贾母一出手就是四套头面,一套珍珠、一套玉石、一套点翠、一套玳瑁,除了珍珠头面是用新珠子现做的,其他三套都是贾母当年陪嫁里的好东西。

众人一面看,一面赞,年轻姊妹们的添妆只是心意,即便如此也并不算简薄,又有各家太太们添妆,大多都是各样头面、锦缎等物。

林青筠的添妆最多。一箱子书籍,里头都是那年南下途中搜集来的,多半是外国译本。整匣子的猫眼儿红宝石、一箱子精挑细选的洋玩意儿,时下流行的头面也没少,因黛玉特别喜欢各色玉饰,又有一匣子品质上佳的白玉青玉,西洋流行的好料子也有一箱子。

次日庄家迎亲,姊妹们陪着黛玉呆在房间里,好生为难了一番庄黎。到底庄黎有真才实学,灵性上虽不如黛玉,诗才却敏捷,更为难得的是被故意几番刁难,脸上只有笑,并无一点生恼。这并非庄黎没脾气,而是说明他对黛玉满意,对亲事满意,方能做到如此“宽宏大量”。

当黛玉的喜轿远去,林如海脸上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

这时只见个内监迎了上来,行了一礼,呈上一只木制长盒,口中笑道:“奴才恭喜林尚书,我们王妃命奴才给林尚书送了件儿东西。”

林如海这才认出此人叫张保,是林青筠身边的首领太监。

将盒子打开,但见里头是一卷画布,伴着油画颜料的味道。以往林青筠在家时专门有个画室,又常作画,所以这味道他是熟悉的。林如海心中已有猜测,将画布展开看时,到底愣住了。

“敏儿……”

画中所画之人并非黛玉,而是贾敏!

为着这幅画,林青筠问遍了当年在贾敏身边服侍的下人,根据她们的描述几番改动稿子,直到最后得了当年贾敏身边大丫鬟的一句“有□□分相似了”,林青筠才开始定稿。这幅油画里,贾敏立在院子里盈盈而笑,林如海一眼便认出这是当年扬州居住的院子,甚至贾敏的这身衣裳,亦是当年诊出怀了黛玉时特意穿上的,早早立在院中,只为亲口向他道喜。

看到这幅画,那些久远的、以为已经遗忘的岁月似乎都活了过来。

林如海亲自动手将画儿装裱起来,良久才欣慰叹道:“敏儿,玉儿长大了,我为她寻了个极好的女婿,她必定会过的极好,我也会看着她,不让人欺负了她。或许在明年,我就能做外祖父了呢……青筠倒是怀孕了,我们玉儿有这么个姐姐护着,定是吃不了亏的。”

黛玉嫁进庄家,日子自然是很好过。原本庄家人就喜欢她,大小姑子都相熟,她与庄黎定亲以来常有诗文交流,彼此都已心意相通,如今成了亲,自然夫妻相合,惹得庄诗香总打趣她。

新婚三天后,庄黎便去翰林院当值了。

黛玉闲下来,便指挥着丫鬟们收拾嫁妆东西,雪雁打开一个箱子,突然说:“姑娘,这里头还有个小箱子呢。”

紫鹃听了就笑:“还喊姑娘呢,如今可得喊大奶奶了。”

黛玉脸一红,问雪雁:“那是谁送的东西?箱子里是什么?”

“是王妃送的添妆,里头都是书,不曾想底下还压着个小箱子。”雪雁一面说一面将小箱子检查了一下,见并没上锁,就径直打开了。“姑娘、大奶奶,快看!都是银票呢!”

黛玉接来一看,果然是一沓厚厚的银票,每张都是户部宝钞,面额有一万的、有一千的、数了一遍,正是十万两。这么一来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初林青筠出嫁就是给了十万的陪嫁银子,如今隔了几年,到底是还了回来。

“姐姐也太见外了。”嘴里这么说,黛玉却知若是自己,必定也会这么做。叹息一声,到底将银票收下,却总想着往后要待姐姐更好些才是。

五月初二,大公主请了官媒登门来提亲,一样样步骤走下来,至六月双方才商议妥当。因着男女双方都因着国孝耽搁了,年龄放在这儿,都不愿拖得太久,便将小定的日子定在六月二十八。庄诗香要预备小定用的针线,统共才一个月的时间,十分赶,况她性子活泼不大喜欢绣活儿,又是头一回为男子裁衣裳,急的只能来找黛玉帮忙。

黛玉惯来心思灵巧,为庄诗香想了个讨巧的剪裁绣样儿,赶赶工,误不了日子。

黛玉如今是新媳妇,上头两层婆婆,若无婆婆领着,寻常是不好出门的。幸而庄家姑娘们多,娘们儿平时也喜欢小宴作诗,黛玉干脆给林青筠与贾家姐妹们发了帖子,自己置了一席,请小姑子与姐妹们作诗。

如今林青筠已过了头三个月,胎像稳固,寻常出门赴小宴并无妨碍。徒晏如今看的书都是医书、孕妇饮食禁忌,甚至是启蒙读物,平时在家闲了就与她说着将来要怎么给孩子启蒙,又时常交代白鹭几个怎样服侍,厨下该备着什么,也赞同她出门走动走动,怕她闷着心情不爽快。

“如今天太热了,等明儿咱们到城外庄子上住两天,我先让人去收拾收拾。”徒晏说。

整日里在城中,着实也闷得慌,能出门自在的走走自然求之不得。

林青筠到了庄家,黛玉和庄家姑娘们在二门处迎着,一见她就赶紧上来搀着。黛玉一面问她近来可好,一面看看她的肚子,除了穿的宽松些,倒瞧不出什么异常来。

林青筠笑着打趣道:“妹妹可是瞧着眼热了?要我说你不必着急,你这才成亲多久?照着你和妹夫的甜蜜,指不定很快就了好消息,那时你就不必再盯着我的对子瞧了。”

一席话惹得众人逗笑,黛玉羞红了脸,却顾忌着她怀着孕不敢乱动,只好瞪去一眼,嘴里恨恨道:“姐姐越来越贫嘴了!只会打趣人!”

“王妃虽说的是顽话,但我看着倒也是真话,我可盼着早早得个聪敏伶俐的小侄儿呢。”庄诗香又促狭。

黛玉反击道:“五妹妹别笑话我,我知道你盼着早早出嫁呢。”

庄诗香脸一红:“嫂子可不许胡说!”

黛玉拿扇子将脸一遮,笑声自扇后传出来:“是我说错了,不是五妹妹盼着早嫁,是陆公子盼着早娶呢。”

庄诗香这下子可不饶她了,黛玉见她过来,忙松开了林青筠躲开,两个人你追我赶,令大伙儿笑的不行。

林青筠看了看,发觉今儿贾家姑娘都没来,时辰也不早了,应该是不会来了。找庄诗雨一问,庄诗雨道:“我回来的早些,听五妹妹说,贾家那边昨天打发人来说了,今儿有事不能过来。那位贾家二姑娘也没来,说是身子不便,瞧着来的丫鬟满眼喜色,估摸着是有喜了,因尚未满三个月,这才没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