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桂点头点头称是,顺便说起金桂来,“金桂去厨房弄吃的了,待会就回。”她站在窗户口和丫鬟说了两句,退回来伺候宁樱穿衣,“昨晚其他院子好像有人闹事,寺里的人一大早就派人来问是怎么回事。”
起初,大家都没怀疑,丫鬟们去厨房打水碰着了,多说两句话,才知夜里有东西进了院子,那东西力气大,摇晃得树枝乱颤,一点都不像野猫。
宁樱听着,昨晚的事儿她也知道,穿上衣衫,举起手,方便银桂为她束腰带,问道,“院子里可少了东西?抓着那人了吗?”
银桂低下头,挪动她腰间的玉佩,一五一十道,“没找着人,也不知是不是人,有传说是山里出来的老虎呢。”
宁樱觉得该是人,山里哪有老虎,看银桂专心致志的为她整理腰带,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出去是人的话可能会引得人心惶惶,不管什么东西,由着大家传吧,人云亦云,往后在山里的几日不会无聊就是了。
去薛怡屋里用早膳,薛怡也听说昨晚的事情了,惊诧不已,“昨晚我累着了,倒头就睡,我身边的丫鬟睡得熟,竟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山里真有老虎的话,夜里可怎么办?”
宁樱安慰她,“不会的,南山寺加派了人手,真有老虎,他们不会听不到动静。”
而此时,挑着担子走在泥路上的福昌也听说了这事儿,嘴角止不住的抽搐,左右看了两眼挑水的和尚,故作好奇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你们对这种人云亦云的事儿这般感兴趣?小心传到主持耳朵里,要你们多挑一个月的水。”
什么老虎,什么东西,明明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大活人好不好?
和尚闻言顿时不敢再多说什么,低着头,晃着肩头的扁担,快速的朝寺里走,福昌这才满意的跟上。
去到院子,看圆成师傅也在,识趣的没有问昨晚的事儿,这时候,外边走来一小和尚,说有事找圆成,看圆成起身与小和尚说话,他蹲下身,小声向谭慎衍抱怨,“外边的人说不知道我是东西,可能是老虎,可能是狼,主子知道怎么回事吗?”
谭慎衍松了松樱花树周围的土,拿起一葫芦瓢舀了一瓢水,斜着眼,云淡风轻道,“昨晚你闹的动静大,吓着人了吧。”
福昌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只听谭慎衍又补充了句,“她们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也不足为奇,毕竟没猜到半夜会有人夜闯她们的院子,不抢劫不伤人,晃树惊动人掉头就跑,谁猜得到?”
“……”福昌想说,若不是为了不让你夜闯六小姐闺阁被发现,我何苦这样子?忠心可表天地啊!
结果,主子竟然卸磨杀驴,他觉得主子变了,以前的话,怎么都该安慰一句吧,心灰意冷的低下头,撇着嘴,一副小女儿家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
圆成回来见着他这副样子,啧啧道,“福昌啊,你是不是春心萌动看上哪家小姑娘了,瞧瞧这娇羞扭捏的样子,没事儿,你家主子不给你上门提亲,贫僧帮你。”
“……”福昌面色发黑,碎道,“不正经的老和尚,我与你一群师侄告诉他们你的事迹去。”
圆成不以为然,“他们毛都没长齐,最多回你句食色性也,阿弥陀佛,你何苦呢?”
福昌觉得他还是去其他地转转吧,这两人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山不转水转,他在这处吃了亏,在其他地方总能找回来,站起身,很快跑得不见人影,挑回来的水搁在旁边也不管了,圆成摇头,“你身边的人都是些有趣的,什么时候把福荣也带过来给我玩玩?”
谭慎衍握着葫芦瓢浇了水,站起身,随后将葫芦瓢扔进水桶,淡淡道,“待会我去寺里和主持说说话,他若知晓你有玩我身边的小厮的心思,约莫不会让你十年如一日守着后山,清心阁的藏书多……”
“我随口开句玩笑,玩小厮,传出去,南山寺的百年声誉都没了。”清心阁可不是一般人待得下去的,他宁肯整天和一群丫鬟婆子打交道,好过去那种地方受惩罚,哀怨的瞅了眼谭慎衍,觉得他还真是打蛇打七寸,开口就噎得自己不敢反驳,细想起来,他在谭慎衍手里头没讨到过好处,实际上,认识谭慎衍这么多年,除了有几次侯府那位夫人赢了谭慎衍,其他,在谭慎衍手里头都是手下败将,想到这里,他问道,“你后母最近没事儿吧?”
如今谭慎衍羽翼渐丰,不可能继续容忍那位夫人在侯府作威作福,他没有听到动静,不由得有些好奇。
“她留在府里也是多张嘴吃饭罢了,不碍事的,过两年等我成亲,有人打理侯府庶务,她掀不起风浪来。”胡氏暗地靠谭富堂的关系收买人为她办事,在京郊购置了近千亩田产,京城铺子有好几个,这次谭富堂在劫难逃,他便顺势将胡氏的势力挖出来,一个没有帮手的恶人,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看着他的表情圆成就知晓他在打坏主意了,双手合十,为他那位后母祈福,希望她不要输的太惨。
关于夜里有老虎出没的事儿越传越神,金桂银桂夜里不敢休息,宁樱劝她们,两人也不听,戒备的守在门外,宁樱无法,由着她们去了,科考;连续三天,科考结束,南山寺的人少了下来,宁樱和薛怡去寺里上香,添了香油钱,这次往山下走,遇着一同下山的谭慎衍,宁樱想起夜里发生的事儿,投去友好的笑意。
薛怡沉了沉眉,看看谭慎衍又看看宁樱,望着谭慎衍的变得不善起来,宁樱是她看中的弟妹,可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谭慎衍捷足先登了,“朝堂发生那么大的事儿,你有心情上香拜佛?”
谭慎衍挑眉,波澜不惊道,“朝堂的事儿有祖父在,皇上深明大义,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薛怡略有错愕,眼神一转,调侃道,“小墨常说你沉默寡言,性子闷,这两次来看,我觉得他说错了。”
谭慎衍不置可否,面色沉静如水,说道,“年纪大了,心境宽广,喝了那么多水,不就是拿来说话的吗?”
薛怡怀疑的看他两眼,眼里明显闪烁着不相信三个三字,挽着宁樱,戒备的瞪着谭慎衍,和宁樱交换位置,挡住了谭慎衍的目光。
宁樱哭笑不得,倒是没留意,谭慎衍目光深了两分,再次看薛怡时,眼里多了抹深沉。
回到城里,青岩侯府的事儿闹得满城皆知,府里的丫鬟奴才也在说,老侯爷对朝廷有功,皇上免了谭富堂死罪,交出手里的事情,做个闲散侯爷,而谭慎衍,官职不动,继续任刑部侍郎,皇上有意偏袒,内阁仗着老侯爷余威也不敢说什么。
只恨谭富堂运气好,生在青岩侯府,哪怕老侯爷死了,谭富堂也逃不过这一劫,偏偏天时地利人和都被他遇着了。
宁樱先去梧桐院给黄氏请安,黄氏坐在书桌前,手里翻着今年庄子上置办的种子清单,听人说宁樱回来了,欢喜的站起身迎了出去,满面笑容道,“我与吴妈妈说你们怕还要过两日才回呢,南山寺人多,你二伯母昨晚宵禁前才进的城,说你大堂哥他们考中,她是再也不去南山寺了。”
说着,走到桌前,替宁樱倒了一杯茶。
宁樱伸手接过,放唇边抿了一口,这会儿穿的是南山寺为女客备的衣衫,颜色素净却挡不住精致的眉眼,她眯了眯眼,回道,“人山人海,多得有些瘆人,娘在看庄子购置的种子清单?”
黄氏见她扫了一眼就看出是种子清单,点了点头,“一年之计在于春,种子选好了,秋天才有收成……”
宁樱认可的点头,和黄氏说了会儿话,黄氏担心她累着,让她回去歇着,坐了一路的马车,再软和的垫子,身子也难受,尤其,浑身不舒服,没有在梧桐院多待,回屋沐浴换了身清爽的衣衫,出来看管家在门口,心里不由得困惑不已。
闻妈妈拿了巾子替她擦拭头发,小声说了管家来桃园的目的,“今早上朝,礼部尚书向皇上推举三爷为礼部侍郎,皇上允了,怀恩侯老侯爷入内阁,老爷向皇上请辞说年事已高,不便再任光禄寺卿,皇上也准了,三爷往后是礼部侍郎,小姐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呢。”
宁伯瑾去衙门了还不知晓这事儿了,是宁老爷回来透出来的消息,已经有人去衙门找宁伯瑾去了,闻妈妈对此喜闻乐见,宁伯庸升官是整个宁府的荣誉,宁伯瑾升官则更多是三房的荣誉,毕竟,待宁国忠和老夫人百年,宁府是要分家的,二房三房要搬出府另立府邸,大房的荣誉想沾光也沾不了多少,宁伯瑾升官就明显不同了。
宁樱眼里满是诧异,难以置信道,“父亲升官了?怎么可能?”
宁伯瑾有多大的本事,和他打过一两次交道看不出来,时间久了就能感受到,有几分闲名,但是没有为官的本事,礼部侍郎?主持三年一次的科举和宫里各种宴会祭祀,宁伯瑾能胜任?
闻妈妈听出她的诧异,别说宁樱,就是她心里也纳闷,然而,宁国忠不会胡说,想来是真的了,何况老管家还在外边候着呢,慢慢道,“错不了,老爷让小姐过去说话了,估计有什么事儿要问,去旁边软塌上躺着,奶娘拿薰笼薰头发,别让老爷久等了。”
管家站在门外,脸上没有丝毫不耐,老爷重视六小姐阖府上下都知,而且他看着,宁樱是个有福气的,回府的每一件事拿捏得刚刚好,不过分出头,也不会让她觉得她是软柿子好拿捏,心智比老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小年纪,能算计这么多人,他哪里敢小瞧了去?
宁国忠回来后闷闷不乐,卸下身上的官职,心里多少希望皇上能挽留,结果皇上应得爽快,嘴上称赞了几句,却没有任何赏赐,他心里不平,又得知小儿子升官,他下意识便认为是清宁侯和怀恩侯串通,意欲捧杀宁伯瑾,哪怕升官的是二儿子,他心里也不会有这般忐忑,想到下朝后礼部尚书的一番话,他目光不由得深沉起来。
礼部尚书说往后多多指教,各尚书府乃六部之首,礼部尚书在他跟前态度却极为谦卑,这是平常没有的事儿,他忽然想起年前薛府办的宴会,尚书大人也去了,怀疑是薛家从中帮忙,如果是这样的,薛墨对宁樱岂会没有一点心思?
想到此,他心事重重去了书房……
宁伯庸先得到宁府小厮传达的消息,今日干系他能否升迁,一早上心不在焉的等着,听说府里小厮找他,以为是升迁的事情下来了,整理好身上的朝服,尽量绷着脸不让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升迁一事是为官之人梦寐以求的,换做谁都不可能心平气和,往日与他走得近的人见他朝门口走,作揖恭喜他,宁伯庸连连摆手,眉梢喜色隐现,“别乱说,约莫是府里发生了点事儿,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