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1 / 2)

碰了钉子,宁伯瑾一脸悻悻,和黄氏待久了,心里对黄氏的惧怕少了些,可要真正消除不是三五日就能办到的,看黄氏重新拨弄手里的算盘,他陪着坐了会,听下人来说,宁国忠请他去荣溪园,宁国忠皱了皱眉,看向专心致志的黄氏,商量道,“你去不去?”

“我去做什么?帮老夫人求情吗?”黄氏轻笑声,不再搭理宁伯瑾,宁伯瑾心里不是滋味,回京后,黄氏毫不掩饰对老夫人的厌恶,宁伯瑾以前只当黄氏蛇蝎心肠,不懂孝顺,如今却不敢多说什么,老夫人做的事儿一件比一件糊涂,宁伯瑾都想不起来那个温柔体贴的娘亲究竟长什么样子了,好似离他很远了似的。

秦氏和老夫人争吵无非是为了宁成昭的亲事,双方交换了更贴,又定下婚期,退亲是不太可能了,尤其,宁成昭还算不得官身就传出不好的名声,往后的前途也算没了。

宁伯瑾到的时候,宁伯庸也宁伯信也在,宁国忠让他们商量出个法子来,宁伯瑾明白,无非是怎么安置老夫人的事情,老夫人为着一己私欲,算计到子孙头上,这是宁国忠不能容忍的。

宁成昭是长孙,又中了进士,如果找个厉害点的岳家,往后为官也有人帮衬一把,如今娶了商人之女,传出去,宁成昭面上无光不说,刘家对他没什么助益。

宁伯瑾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小儿子,宁国忠先问他,宁伯瑾低头,沉默半晌,小声道,“我听大哥的。”

如果他依然是早先那个胸无大志的宁三爷,他会帮老夫人说两句话,而如今,他在礼部为官,深谙妇人之仁会酿成怎样的大祸,求情的话他反而说不出来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能让老夫人的妇人之仁毁了整个宁府,不知为何,宁伯瑾又想起宁静芸来,心下不免觉得悲戚,老夫人从小宠溺他,凡事都由着他,他一度以为那是对的,黄氏进门逼着他看书,逼着他考取功名,他反抗过,在老夫人跟前抱怨过,此时才幡然醒悟,没有黄氏,他或许依然那是浑浑噩噩,不知所谓的二世祖。

然而,那毕竟是从小待自己好的亲娘,宁伯瑾于心不忍,久久没听到宁伯庸开口,知晓宁伯庸和宁伯信是不想做这个恶人,他心下一狠,道,“娘年事已高,府里的事情都大嫂管着,这次娘算计成昭,约莫是手里还有人,爹将娘身边的人挑出来,让她安安静静的享晚年吧。”

老夫人没有人做不成这事儿,这点宁伯瑾还是看得出来的。

宁伯庸点了点头,“三弟说的对,娘年事已高,不宜多操心,往后就在荣溪园清清静静过日子吧。”

宁伯信没有异议,他对长子寄予厚望,如今出了这事儿,虽然是自己亲娘,心里多少不痛快,且回想老夫人所作所为,不免叫他寒心,为了和柳氏争夺一个掌家的权利就能把他们二房牵扯进来,往后若再遇着不称心的不知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来。

之后几日,府里换了好些人,宁樱冷眼瞧着,不置一词,宁国忠动手剔除老夫人身边的人,往后,老夫人手中的权势算是被架空了,真的掀不起风浪来了吧。

入夏后,天儿变得快,陡然炎热起来,晌午,满院的花草植被皆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用过午膳,宁樱躺在凉席上午歇,艳阳高照的天轰隆隆几个滚雷涌过,吓得宁樱从床上坐了起来,怔怔的望着骤变的天,响雷过后,大雨倾盆而至,屋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电闪雷鸣,雨势滂沱,夹杂着呼啸的风,吹得窗户东摇西晃,宁樱叫了声金桂,约莫雨声大,掩盖住了她的声音,并未有人进屋,她放开嗓音,又喊了声,很快,银桂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上前服侍她穿衣道,“金桂去外边了,清宁侯府的人来了,金桂打听消息去了。”

黑沉沉的天,叫宁樱心里不安,吩咐银桂掌灯,自己穿鞋下地,这时,天空陡然一亮,触目惊心的闪电从树梢滑过,吓得宁樱后退跌坐在床沿上,“清宁侯府的人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不止清宁侯府,荣华侯府的长公主也来了。”风大,银桂好一会儿才将灯罩里的等点亮,然而饶是如此,窗外的风吹得烛火摇曳,不甚清明,银桂转过身,看宁樱脸色不太好,以为她是吓着了,“入夏后的第一场雨,雷声大,小姐别是吓着了,之后就好。”

宁樱回京后的第一个夏天,银桂以为蜀州和夏天和京城不同,宁樱不喜欢才会被吓着。

宁樱心跳得厉害,不待她反应过来,另一边,金桂匆匆走了进来,身上被雨水淋湿,发髻黏在额头,看上去颇为狼狈,“小姐,不好了,清宁侯夫人过来提亲来了。”

宁樱呼吸一滞,看金桂被雨水糊得不甚清秀的脸,已然明白了什么,双手泛白的拽着衣角,脸上血色全无,“像谁提亲。”

金桂站着没动,她浑身上下淌着水,站着的地面湿了一片,没再往里边走,“侯夫人中意您,有意让您嫁入清宁侯府。”

宁樱蹙了蹙眉,脸色发白,这时,窗外一阵雷鸣,狂风席卷而来,窗户啪的声关上,灯罩里的烛火熄灭,屋里,又暗了下来。

“也不知侯夫人哪儿不对劲,上门满嘴说您的好话,还请了长公主来说亲,三爷不在,老爷叫人请三夫人过去了。”金桂心里也以为薛墨和宁樱是良配,心里认定薛府的人会上门提亲,没想到,先来的是清宁侯府。

宁樱重重呼出一口气,因着外边交织的电闪雷鸣,心神有些乱了,这会窗户关了,隔绝了外边的雨,认真思索起来,陈氏打什么主意她不知道,黄氏是铁定不会答应的,程云润毁了宁静芸,黄氏对程云润恨之入骨也不为过,哪会同意她嫁给程云润,姐妹共侍一夫,传出去,宁府的名声可就毁了。

不管怎么说,黄氏都不可能应下这门亲事的。如此一想,她才静下心来,敛眉道,“我知道了,你身上湿了,下去换身衣衫,休息会儿。”

宁国忠拿不定主意是因为长公主出面,不敢得罪长公主,何况,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宁国忠隔着一辈,不好直接应下。

稳住思绪,宁樱让银桂去外边守着,黄氏从荣溪园出来,就该来找她说话了,她不明白陈氏为何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不过有人算计她,她自然不会由着陈氏得逞,叫住走到门边的银桂,“你让人去外院把吴琅叫来。”

吴琅聪慧机警,在宁府里结交了几个兄弟,对京城各府的关系也知道摸得差不多了,清宁侯府的事情她无从得知,却也不知没有办法。

吴琅来得快,脚上的雨靴泛着崭新的光泽,宁樱问他道,“你在府里认识的人中可有能信任的?”

宁樱本是想让熊伯和他一块,熊大熊二的事情后,熊伯对黄氏愧疚得很,生了一场重病,精神大不如之前,吴管事和吴娘子在铺子上,这会还没回来,宁樱只有让吴琅跑一趟。

“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宁樱朝外边瞅了眼,声音小了下去,“你找个人去柳叶巷子,问我打听一户云姓的人家,转达门口的婆子,时机到了,记得去铺子上买件成衣,完事后就扔了,你扮作乞丐,偷偷给清宁侯的小厮捎句话。”

吴琅没有多问,吴管事提醒他许多次,少问多做,埋头做事才是正经。

“你们去街上租辆马车,别叫人发现了。”陈氏嫁入清宁侯府多年,上边一直被程老夫人压着,而清宁侯府孝顺,凡事由着程老夫人,陈氏心底不是没有抱怨的,婆媳关系本就是难处的,在大户人家更甚,那位云姓人家她记得不错的话是清宁侯府救过的一户人家,对方为了报恩,和清宁侯有过露水之缘,一夜夫妻百日恩,清宁侯记着但不敢把人领进门,就花钱养在柳叶巷,一年抽空去个两三次,那位耐不住寂寞,想找个人嫁了,清宁侯不肯,一直拖着……

清宁侯在外口碑不错,为人也可圈可点,偏偏有个恣意妄为的母亲,尽做些拖后腿的事儿,上辈子,那位云小姐被翻出来多亏了程老夫人,简单一两句话就毁了清宁侯一辈子积攒的名声。

不过,她觉得清宁侯乃自作孽不可活,不喜欢又要强行拖着,见不得人家嫁人,自己又不肯给对方一个名分,闹到后边,那位云小姐上吊自尽,含恨而终。

她让吴琅带去那句话,是告诉云小姐可以离开了,她一走,清宁侯心下不痛快,自然会怀疑到陈氏头上,陈氏惹了嫌,哪有心思管儿子的亲事,等陈氏回过神,她再想其他法子应付她。

吴琅点了点头,身上的蓑衣还滴着水,接过宁樱给的银子,快速退了出去。

见吴琅消失在大雨中,她站起身,坐在窗户下,打量着满院被雨拍打得乱颤的植株,思索起长公主来,荣华侯府和清宁侯府上辈子往来是因为结亲的缘故,这辈子倒是没听说。

不知过了多久,听着外边一声三夫人,宁樱才回过神,抬起头,黄氏撑伞站在走廊下,裤脚湿了,吴妈妈跟着她,眉头紧锁,见着宁樱,眼神颇为复杂,感慨道,“小姐长大了。”

宁樱状似不知情,站起身,上前扶着黄氏,朝吴妈妈友好的笑了笑,“这话我可是从小听到大呢,吴妈妈别想糊弄我。”又看向黄氏,“娘怎么这会过来了。”

黄氏的目光落在宁樱泛白的脸颊上,女儿生得好看,她心下宽慰,至少往后说亲容易些,“方才清宁侯夫人和长公主来了,说是想为你说亲,我没答应。”

和宁樱想的不差,她嘴角一歪,不太高兴道,“娘可万万答应不得,我还准备多留两年呢。”

黄氏心里本还有些担忧,听着这话,不免觉得好笑,“多大的人了不害臊,多留两年是你能说的吗?侯夫人打什么主意我心里明白,哪会看着你入狼窝,至于长公主,说的那户人家,我也不甚满意。”

宁樱皱眉,“两人说的不是一户人家?”听金桂的意思,她以为是陈氏请了长公主来帮忙,听黄氏的意思,好像隐隐觉得不对。

看她小脸皱成一团,黄氏只觉得好笑,想起门口不见金桂,心下明了,怕是宁樱让金桂打听消息去了,这个女儿,心眼不是一般的多,笑道,“清宁侯府哪请得动长公主,金桂没和你说长公主说的是哪户人家吗?”

宁樱讪讪,大大方方承认道,“金桂只说了是清宁侯府,我以为长公主受侯夫人所托呢。”

“长公主说的那户人家不是娘中意的,告诉你无妨,青岩侯府世子,谭侍郎,他和小太医关系好,过年还来过府里,你还记得吧。”

宁樱面色一怔,只觉得脑子哄的声有东西炸开,脸色通红,耳朵一阵耳鸣,借故为黄氏倒茶背过身往桌边走,掩饰自己脸上的慌乱。

听宁樱没了声,黄氏以为宁樱不记得了,提醒她道,“上元节的时候放花灯我们也遇着过,老侯爷不是还请你去侯府吗?”不想不觉得,细想黄氏才觉得,宁樱与谭慎衍接触算多的了,而且,宁伯瑾的差事也是谭慎衍谋划得来的,起初她以为谭慎衍是受了薛墨叮嘱,此刻来看,不尽然,约莫是谭慎衍自己有了心思,想到那样一个淡漠阴冷的男子,黄氏蹙起了眉头,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宁樱和谭慎衍的亲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