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拿出手机给方守打了电话。
那边一接通,陆执便出声轻问:“方叔,你知道小池去哪儿了吗?”
方守道:“我还没回去,池少爷出去了吗?”
“怎么了,他没告诉你他要出门?”
“……”陆执缄默道,“没有。”
“你给他打电话问问。”
“嗯。”
挂了电话后,客厅里猛然间陷入了堪称诡异的沉默,陆执低头盯着手机,打开了池矜献的置顶联系方式,却没拨。
窗外天边的太阳已经不再是初阳的形态,变得更红了,也更远了。
虽是夏天,但此时的光线远远够不上灼人,陆执收起手机,一言不发地去了后花园的玻璃花廊。
他细心地查看花廊里的温度水分,查看火红玫瑰的长势。
可这些东西他并不是刚开始学,早已经熟悉了数十年,不出十分钟就已经检查完毕。
火红玫瑰生养得很好。透过玻璃洒下来的阳光将玫瑰庄园镀上了一层与艳丽不一样的色彩,陆执沉默地盯了一会儿,转身到花廊里的长凳上坐下,开始目不转睛地直视着火红玫瑰发呆。
—
池矜献回来是下午三点。他似乎是跑回来的,找到陆执的时候他的胸膛都在以明显的幅度起伏着,呼吸也有些紊乱。
陆执已经不在玫瑰庄园了,但也不在客厅。他安静地坐在别墅廊坊下,无所事事地低头揪旁边的草坪。
力度很轻,一根青草都没有和泥土分家,也没有从中间断成两截儿。
察觉到身旁响起脚步声,陆执与青草玩耍的动作一顿,霎那间扭头去看来人。
“哥。”池矜献喊他,连忙走过去在旁边坐下,说,“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方叔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已经在家了,说你在找我……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陆执定定地看着他。他似是很久没再看过池矜献的面容了,错眼不眨,势必要将其深深地烙印在心底似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池矜献忽然因为这个眼神心里一疼,他不知道陆执怎么了,可他知道陆执一定在难受。
没有任何犹豫,池矜献双手捧住陆执的脸就吻了上去,让人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唇瓣上传来异常熟悉的柔软与触感,陆执一愣,但随即便反客为主,凶狠地回应起来。
夏天下午四点的阳光不再温和,有点烈。两人在廊坊下谁也没有被明亮的光线波及到,但四周就像是忽而灼烧起了火焰,沸腾一片。
不远处的玫瑰庄园作出了最好的迎合,似乎更加艳红了。
“……你去哪儿了?”良久后,二人依依不舍地分开,陆执抵着池矜献的额头,嗓音有些许沙哑。
池矜献舔了舔嘴唇,又清了下嗓子,道:“和百晓一起出去吃了个饭。”
陆执:“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啊?”他声音很低,没有带丝毫责备的意思,但语气也绝不是毫无情绪,说完他垂下眼睫,轻声问,“我很不重要吗?”
“啊?……不是!”怎么说着说着还突然离谱了起来,池矜献急了,扒住陆执肩膀将人稍微推开,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是……我是……”
断了半天,池矜献也没“我是”个所以然出来,在看到陆执越发落寞的神色时,他才哎呀一声,瓮声瓮气地解释:“我是出去给你准备惊喜。”
闻言,方才陆执脸上的落寞被如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层疑惑,以及小心翼翼的期待。
“诶先别说我,你今天怎么不在公司啊。”池矜献问道。
陆执老老实实回答:“半年到了,换爷爷去公司。”
“啊?”池矜献震惊,“这么快吗?”
“嗯。”陆执点头,而后沉默片刻,说,“爸耍赖了,其实才五个月……还不到。”
池矜献当即闷笑出声,点头附和:“大池的一贯作风。”
“那你回来了怎么不打电话跟我说?”
话落,刚刚才好了一些的情绪眨眼间又重新低下去,陆执抿唇,说:“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主动告诉我一声。”
池矜献嘴唇欲动,陆执便紧跟着又道:“你一天都没想起来我。”
“……”池矜献被控诉的不好意思,小声解释说,“不是没想起来,这不是……去准备惊喜了么。”
“惊喜不都是瞒着的吗?不然不叫惊喜吧。”
“什么惊喜?”陆执目光灼灼地看着人,问道。
不知道池矜献到底准备了些什么,总之话音刚落,他的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甚至几乎可以说是“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眼睫乱扑闪,心虚一般左右乱看,支吾出声:“也……没什么。”
怕人继续追问,池矜献抬手揉了下耳朵,忙正色喊道:“陆执。”
陆执霎那间正襟危坐,神色乖巧,声音轻轻:“怎么了。”
“我需要跟你聊聊。”池矜献道。
闻言,陆执有些许迷茫地眨了下眼,一秒后似乎又有些慌。他确认般地轻声问:“……我是不是犯什么错了?”
“不是,”池矜献摇头,极其认真,“是我犯错了。”
“嗯?”陆执不解。
“哥。”池矜献说道,“这几天你好像不开心,可不可以告诉我?”
他凑近陆执,问:“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陆执下意识摇头。
池矜献盖棺定论:“那你就是在跟我闹别扭。”
陆执缄默,片刻后点了头。
可算是问出来了!池矜献眼睛微亮,立马追问:“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哥你告诉我吧。”
太阳挂在天上像个时钟似的逐步行走,将空气里的闷热稍微驱散了些,极远的天边不知何时被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粉。
今天临近夜晚时肯定是个漂亮的火烧云天。
池矜献轻喊:“哥?”
“嗯。”陆执应道。
池矜献道:“是因为和江哥出去吃饭那天吧?”
陆执:“嗯。”
“你们发生不愉快了?”
陆执闷声道:“我跟他有什么可不愉快的。”
池矜献诱哄一般:“那你跟我说,我才好哄你嘛。”
陆执垂眸,伸出两根指节轻轻地捏住池矜献的衣摆,把玩了一阵子后,他声音极低:“不是要你哄我……”
“那天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说着,陆执抬起眸子,直视进池矜献眼睛里。
后者点头,说道:“我知道啊。”
“你一个电话都没有,消息也不发。”陆执说,“你根本就不找我。”
闻言,池矜献直接怔愣在原地,他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明朗,但还不够特别明朗。
而刚才被引诱着说话的陆执继续开了金口:“那我出去那么久,你都不管我,你……”
一周的情绪积压一经吐露终于表现出真实,陆执的不开心和委屈彻底摆在了明面上,他喉结轻动,玩池矜献衣摆的动作快速又没规律。
“……小池,”他低哑着嗓音小心翼翼,“你是……已经不那么喜欢我了吗?还是……厌烦我了?”
“!”池矜献双目圆睁,被这桩突如其来的虚假罪行吓得直晃人肩膀,“哥你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我那是相信你,给你适度的自由空间啊!”
陆执当即反驳,音色有点儿沉:“我不要那样的自由。”
反驳完发觉声音似乎有些大了,又轻轻落下去:“我要你管管我。”
“小池,”陆执脑袋微低,额头抵住了池矜献的肩膀,“你管管我。”
“你别什么都不管我。”
找到了事情源头,池矜献松了口气,同时又感觉好笑:“主要是江哥提前跟我解释说你是睡着了,不然我肯定找你啊。”
“每隔十分钟就得给你打个电话。”
似乎今天才知道真正的来龙去脉,陆执身上的落寞顷刻间便被收了大半。
但他还是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池矜献一本正经地说,“你是我老公,我不管你管谁啊。”
“下次你要是再回来那么晚试试,我打你。”
都要挨打了,陆执却忽而笑了。他犹如一个大型动物般在人肩膀上蹭了蹭,说:“好。”
“唉,哥,你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憋着。”池矜献劝道,“不然多不开心啊。”
陆执乖乖点头:“好。”
“既然如此,我先做个榜样吧,也什么都告诉你,”池矜献把人稍微推开,喜笑盈盈地开口说,“反正你明天就生日了,我把惊喜礼物提前告诉你吧。”
陆执即刻捧场,问:“什么惊喜礼物?”
池矜献认真:“我。”说完眼睛弯起,义正言辞般道,“我觉得你生日这天什么礼物都不够好——除了我。”
“……咳,”他单手虚握成拳,不好意思了似的不再和陆执对视,声若蚊呐道,“女仆装、兔女郎、制服……你喜欢吗?”
“我……买了衣服……各种各样的。”
说着,那张单薄的面皮终于被羞耻心全部占领,池矜献脸颊通红,没忍住抬手捂住了脸。
同时心里还狂吼道,江百晓这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那些东西光看着就够羞耻了,更遑论穿?
陆执一定不喜欢!
但池矜献悄悄一抬眸,发现他哥眼睛亮了。
下一刻,还不等人反应,陆执便一下子站起来,毫不犹豫抱起池矜献就走。
吓得池矜献连忙去环人的脖子,震惊出声:“你要现在?”
陆执正色:“不是买了很多吗?不都得试试?”
池矜献:“???”
“不是,哥……”
“小池宝贝,”陆执打断他说,“要为自己的言论负责。”
“哥你听我说,咱们……”
“咔哒。”
客厅到了,客厅门关了,客厅里响起了陆执不容置喙的一个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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