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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像是从唐姐家里飘出来的, 她在家烧啥好吃的呢?”
“还能是什么?肉啊!她儿子今天买了一大块猪肉,可往常他们家吃肉咋没那么香呢?这香味也太馋人了。”
……
类似的对话在家属楼里频频响起, 尤其是就住在唐婶儿家楼上的几户人家, 哪怕冬日里不常开窗户,那浓郁的肉香味儿还是能透过缝隙传了进去,勾得人心里直痒痒。
本来就是饭点,有些人家虽然已经吃过饭了,可闻着这个味儿,还是忍不住狂咽口水。最糟心的就是还没吃午饭的,这不年不节的, 一般人家也就是蒸个米饭炒个小菜,好些都是拿腌萝卜、咸菜疙瘩凑数的。闻着这个肉味,再看看跟前这些饭菜, 明明肚子里在唱空城计,可他们愣是吃不下去。
成年人也就算了,小孩子是真受不了, 抽抽着鼻子嚷嚷着要吃。可这年头别说肉了, 粮食都是按人口按月发的, 里头多半还是粗粮,再怎么没脸没皮也不能上门讨肉吃。
这个中午,家属楼这边还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因为闹着想吃肉而挨打的孩子就有不少, 更有人存了心思, 打算回头去问问唐婶儿这肉到底是咋做的。
话说回来, 都快月底了,多半人家手里头早就没了肉票,也就是唐婶儿早先攒了点儿,盘算着办喜酒时拿出来,结果到了正日子肉店没货,可不就等到了这会儿?其他人家,但凡是手上还有肉票了,今个儿一早就该去肉店门口排队买肉了。
比起其他的街坊邻里,最糟心的怕是隔壁李家婶儿了。
他们两家是邻居,厨房干脆就是紧挨着的,整整一个上午,那股子浓郁勾人的味道就没断过。好不容易吃过了午饭,她就盼着那味儿快点儿散掉,可也不知道咋弄的,味儿居然越来越浓郁了。
不知道咋弄的?唐婶儿告诉你,她吃过午饭就把窗户打开了,还特地翻出了夏天用的大蒲扇,瞄准了方向狠扇了好几下,看的唐红玫一阵无语,只得边洗碗边等婆婆玩够了之后,她才把卤水收了起来。
卤水这玩意儿,不单可以反复多次使用,而且用的次数越多,时间越长,味道越佳。就是保存的时候得注意点儿,得将浮油、浮沫撇除,经常过滤去渣,哪怕暂时不用也得经常煮沸消毒。好在这会儿是冬天,相对来说就没那么麻烦,只是唐红玫清楚的记得,梦境里的自己是用陶瓷器皿装卤水的,好像用铁锅装着不太好。自家里倒是有个粗瓷坛子,可里头装了大半坛的咸菜疙瘩,腾不出地儿来。思来想去,唐红玫拿了两个大搪瓷缸子装了卤水再盖上盖儿,又把卤料袋单独放在了一个碗里。
等东西都收拾好了,唐红玫又拿抹布仔细的把台面抹了一遍。她边干活还边琢磨着,回头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将最简单的卤方配料给凑齐了,最好是再弄点儿大筒骨来熬,毕竟这简化版都已经是无上美味了,要是能依着梦里的来,那该多好吃呢?
收拾厨房花了点儿时间,等她出了厨房时,也已经快两点了。许学军下午还得上班,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戴上帽子就匆匆出门了。唐婶儿倒是没啥事儿,这会儿已经进了自己那屋,想来是躺着睡午觉去了。
唐红玫左瞧瞧右瞅瞅的,实在是寻不出什么活儿来,毕竟县里不同于她娘家大队上,一大家子住在一个院儿里,老人孩子一大堆不说,屋前屋后还养了鸡鸭,就算她不用下地干活,平日里也是从早忙到晚的。
外屋没啥活儿可干,她干脆也回了里屋,本来想收拾一下屋子,可无奈许学军本就是个勤快人,家里又有个更闲不住的唐婶儿,家里到处都是一尘不染的,她就想弄块布来抹一把,都寻不到脏的地儿。
又在屋里转了转,见实在是寻不着事儿做,她索性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养神。
正迷糊着呢,忽听外头有人高声叫骂,听着这声儿,好像离得还很近:“二桃你就不能哄哄你弟弟?啥?他要吃肉?你哄哄他!”那声音气急败坏的吼了两嗓子,中间还隐约听到有孩子的哭闹声,隔了有一会儿,最早那叫骂声打了个转儿,变了调儿又说,“我的小祖宗哟!家里的肉票不是月初就花了吗?肉全进了你嘴里,咋还闹呢?……二桃!!”
唐红玫很是无奈的睁开眼睛,隔壁闹成这样,她还歇个啥劲儿呢?略略听了一会儿,虽然还不明白前因后果,不过听着这意思,倒像是跟她中午做的卤肉有关。又仔细想了想,隔壁家那不就是李家?她还记得她婆婆跟李家婶儿有不小的过节。
这个下午,唐红玫边躺着养神边听着隔壁闹腾,更确切的说,是李家婶儿骂闺女哄儿子的现场直播。当然,甭管过程如何,没的肉票终究是事实,再闹腾也没用。
到了晚上,因为许学军上的是中班,要到夜里十点再回家,因此晚饭桌上并没有他。
还记得刚嫁过来时,唐红玫还颇有些不习惯,毕竟乡下地头全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哪怕是秋收最忙的那段时日,到了夜里终归还是休息的。好在,有这么一段日子适应后,到了现在,她倒也习惯了。
三班倒的制度是最大程度的利用了厂里的机器,可对于这些工人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早班和中班也就罢了,前者是从早上六点到下午两点,后者是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最难受的就是上晚班,等于就是要熬一整个通宵。而每周至少有一次打连班,就是上完晚班接着上早班,整个人连轴转,最是耗身子了。
不过,就算这样,机械厂的工作也是人人眼馋的。早些年,厂子里还时不时的招聘工人,最近这几年,是一个都没招聘,想要进厂子只有一个法子,顶替接班。
许学军当年就是顶了他老子的班。而厂子里,为了顶班的事儿闹得鸡犬不停的,也不在少数,毕竟位置就一个,孩子却未必只有一个。不过,那就跟唐红玫没啥关系了。
一想到明个儿又到了许学军上打连班的日子了,唐红玫就忍不住心疼。盘算着中午还剩下了一半的卤肉,干脆留着不吃了,叫许学军明个儿带到厂里去吃。
等傍晚准备晚饭时,唐红玫就把这事儿跟婆婆商量了一下。
唐婶儿早年丧夫,这辈子就得了许学军这独一个儿子,哪怕这儿子平日里跟个锯嘴葫芦似的,经常好几天都不吭一声,可她还是疼到骨子里的。早以前,她只盼着儿媳早日进门,现在儿媳进了门,又把儿子放在心尖尖上,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反对?
“也不用都给学军带上,他们厂子里有食堂,供应大白馒头呢。你呀,给他一半,再留一半自个儿吃,瞧你这瘦的。”唐婶儿说着就开了橱柜,“咱们晚上打个蛋花汤,就算不能顿顿吃肉,也不能老啃咸菜疙瘩,我可不是隔壁李家婶儿。”
听婆婆提到了李家婶儿,唐红玫一面手上的活儿不停,一面就将下半晌听到的事儿简单的说了说。
唐婶儿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那人就这样……我跟你说,她男人叫李平原,是机械厂的老员工了,家里俩闺女一儿子,最大的闺女叫李桃,早好几年前就嫁掉了,二闺女顺着她姐的名字起,叫李二桃。你说,桃啊梨啊多好听?她非得叫个二桃,老天爷咋没叫她再生个三桃来呢?最小的这个盼了好些年,总算得了个儿子,宝贝得跟个啥似的。”
横竖都起了头,唐婶儿索性打开话茬子说了个痛快,连早两年厂里妇联主任想撮合两家当亲家的事儿都说了,她倒不怕儿媳有啥想法,只因打一开始她就把嫌弃挂在了明面上。
尽管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可该给的彩礼还是得给。像唐红玫娘家也是收了唐婶儿辛苦攒下的十斤面粉并二十块钱,这才松口同意这门婚事的。可说句实在话,像刘大妈那么狮子大开口的还真挺稀罕的,毕竟他们这里只是小县城,又不是像京市沪市那种大城市。
“……就这么明晃晃的把条件摆在台面上,李二桃嫁得出去才有鬼了。”唐婶儿砸吧砸嘴,总结道,“二桃那闺女倒不差,就是摊上了个不靠谱的妈。”
到底是别人家的闲事,唐婶儿随口说了几句就出去了,由着唐红玫一人在厨房里做晚饭。
晚饭倒是简单,她依着婆婆的话,炖了个蛋花汤,又炒了个素白菜,热了热中午剩下的米饭,婆媳俩面对面的坐着吃了起来。
等吃过晚饭,唐婶儿照例去窜门子,留下唐红玫洗涮洗碗收拾厨房,瞧瞧有啥衣服要洗的没,再不济就拿针线缝个袜子鞋面啥的。
唐红玫是真的闲不住,可说实在的,家里的活儿也确实是少。尤其这大冬天的,谁家能天天洗澡换衣裳?顶多也就是一月往澡堂子里去一回,就这也多半是大老爷们去的,小媳妇儿大婶儿才舍不得花这个钱,在家里擦一把得了。
又因为许学军下班晚,唐婶儿肯定是等不住的,唐红玫多半都是先躺着,等听着外头开门声响起,再起身披个大袄子出来下个面条啥的。尽管厂子里有食堂,这大半夜的,又是大冷天的,热腾腾的一小碗面条下肚,整个人都舒坦了,连觉都能更香甜些,她自然不会惜这点儿力气。
而就在唐红玫在家盘算着今晚做点儿啥活计,以及晚上干脆给许学军做个卤肉面时,唐婶儿也没闲着,她是一面窜门子一面狂吹自家儿媳妇儿。
“怪不得人家常说儿媳妇儿进门就有福享了。这话没说错,说的太对了!就说我家儿媳吧,那可是太能干了,从进门到现在,就没叫我做过半点儿活,家里头的事儿那是样样拿得起,尤其是中午那顿肉啊,好吃的差点儿没叫我把自个儿的舌头吞下肚!”
有人等着看好戏,也有人真心实意的为她们打算。
其实,唐婶儿的人缘挺好的,想她年轻守寡,偏生还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现在儿子能赚钱,儿媳也怀了孕,就有那些昔日里交好的老姐妹觉得她的好日子终于要到了,不少人主动提出帮忙,哪怕旁的忙不好帮,起码可以帮着借点儿供应出来。
即便最近一两年,各项供应都有增多,可皆不曾到放开肚子吃的地步。偏巧,他们这一代又有月子里吃鸡蛋的习惯,一旦将家里这个月的供应吃完了,就算再有钱也买不到哪怕一枚鸡蛋。因此,几个老姐妹就凑了不少鸡蛋票,本来没打算换,可唐婶儿不愿白占这个便宜,就用其他的供应交换了来。
外头这些事情并不用唐红玫来操心,她满打满算嫁到县里也就不到半年光景,人倒是认识了不少,可惜都没啥交情。基本上,但凡对外的一应事情,全都是唐婶儿一人在操持的。
当然,许学军也没闲着,他尽可能的趁着唐红玫月份还小时,拼命的替人加班,只盼着将来能多抽出点儿时间来陪伴家里人。
婆家这边的态度,唐红玫的娘家人都看在眼里。在夏末时,唐妈又来过一趟,因为她也听说了唐红玫怀的是个闺女。好在,来过一次后就安心多了,因为她亲眼看到了已经被养得白白胖胖,珠圆玉润的亲闺女。
唐妈:…………这亲家母该不会是养猪小能手,劳动标兵的吧?
真不是唐妈没见识,而是唐红玫被养得太好了,皮肤白里透红,气色好得不得了,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一看就知道她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自从唐红玫怀孕后,唐妈统共来瞧过她两回。第一回是让大闺女陪着来的,一瞧就完全懵了,搞不懂自家闺女和亲家母到底是搞什么;第二回是她一个人来的,看过之后倒是彻底松快了,心道,管她们搞什么,反正只要闺女好她就安心了。
其实,相较于三闺女唐红玫,唐妈其实更担心她的二闺女。
俗话说,十根手指尚有长短。对于一个当妈的来说,哪怕都是亲生的儿女,那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的。五个子女里头,俩儿子自是不用说了,将来顶门立户就靠他们了。而前头三个闺女里,唐妈这心也是偏着的。
大闺女终究是她头一个孩子,哪怕略有失望,那也是放在心坎上疼的;怀上二闺女时,大闺女还不到一周岁,因为隔得太近,二闺女的体质就弱了点儿,费了好多心力才总算调养了过来;等到了生三闺女时,一方面她的母爱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另一方面则是扑面而来的绝望,以至于在蛮长一段时间里,她懒得对老三费什么心。
亏得之后的老四老五都是儿子,为此,唐妈对老三总算是高看了一眼。可同样的,就因为后头两个都是儿子,唐红玫是没下地干活,可她需要照顾两个弟弟。
假如说,大姐和二姐至少享受过一段时间的母爱,那么唐红玫一直都没有,她只是借了两个弟弟的光,没吃过太多苦,可也确实没得到过什么。
哪怕到了现在,唐妈去过县里两趟,确定唐红玫在婆家哪哪儿都好后,就将这个闺女彻底的抛到了脑后,转而去关心她的二闺女。
唐家老大老二出嫁的时间很接近,毕竟她俩年岁也近,老大是春耕之后嫁的,老二是同一年秋收后嫁的。然而,老大的儿子都两三岁了,老二才终于盼到开了怀。
开了怀还不算,关键在于能不能一举得男。唐妈心知二闺女那婆婆太糟心,也不是故意针对谁,就是想抖落婆婆的威风,哪怕现在儿媳怀上了孩子,这老习惯依旧没改。别说平日里的家务活儿了,就连春耕都没叫人歇着,等一晃眼到了秋收,依旧唤上她下地干活赚工分去,还觉得这时间卡得好,忙活完秋收更好生产,一点儿也不耽搁活计。
没想到的是,唐家二闺女提前发动了,把孩子生在了地头上。
……
县里,唐红玫听婆婆说着东家长西家短。像楼上的周大妈家的小闺女,也是去年嫁出去的,刚查出有喜;隔壁李家的二桃姑娘,虽说明年是寡年无春,却并不妨碍她相亲,顶多婚事先拖着,可就算这样,她也一直忙忙碌碌的没有结果,气得李旦妈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心情,又泡了汤;还有隔壁那栋楼的老刘家……
生活里多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唐婶儿原先就爱听也爱说,可架不住她生了个锯嘴葫芦般的儿子,听倒是愿意听,就是吧,总给她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久而久之,她就懒得跟儿子说了。
幸而,儿媳格外衬她的心意,不说日常生活中没有任何摩擦,就连说闲话时,也是一副听得极为认真的模样,时不时的还能搭两句,又不打扰她瞎吹,可把她给乐呵的。
这天吃过晚饭,外头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唐婶儿匆匆洗过碗就领着儿媳去外头乘凉。
夏日的傍晚,凉风习习,唐婶儿拎着两把竹椅,又拿了把大蒲扇,先安顿好唐红玫,这才眉开眼笑的摇着扇子:“红玫呀,我娘家妹子说,过几天百货商店里有卖大红料子,我琢磨着,回头让学军去排队,排个一整夜也要买上几尺来,给我的大孙女做个大红色的襁褓,你说那该多美?”
就有人凑过来问:“唐姐,你家这几个月吃饭的点咋不对呢?我都弄不清楚你家学军上的是啥班了。”
“学军上的啥班,跟我们婆媳两个啥时候吃饭有关系?”唐婶儿一脸疑惑的反问,“我们吃我们的,等他回家让他自个儿随便热点吃呗。”
以前要是许学军上的是早班,下班也就是下午两点多,家里人都会提前垫垫肚子,然后等他回家一起吃。如果是其他班次也差不多,毕竟他是家里唯一一个赚钱的人,很多事情肯定都是要先紧着他的。
可这是以前的事儿了。
自打唐红玫怀孕后,家里就改变了日常作息,唐婶儿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儿子,一切随着儿媳走。
家里啥时候开饭?儿媳饿了就开饭。
家里啥时候歇觉?儿媳困了就歇觉。
家里啥时候吃点儿新鲜的吃食?儿媳馋了就吃,且只有她一人吃。
也亏得唐红玫这人自制力不错,换个立场不稳的,被这么无条件的宠溺下去,怕是早已膨胀了,连自个儿姓啥叫啥都给忘了。
而且,唐婶儿也不止宠儿媳,她还宠着她那尚未出生的大孙女。
依着县里的规定,每个新生儿每月初都可以凭出生证领取半斤奶粉,一共可以领半年。当然,这些都是要钱的,奶粉可不便宜。可就算这样,那点儿奶粉也完全不够。这不,唐婶儿一早就托了人,看看谁家不打算买奶粉的,宁可花钱也要把供应买下。假如奶粉不够,也可以用奶糕来凑,麦乳精也不错,就算新生儿吃不得,等略大些就能稍稍尝点儿了,再不济大人吃着也能补身子。
就连一向木讷的许学军都觉得,他妈除了对他不咋地外,对家里其他人一定会相当尽心尽力的。
这个时候,唐红玫的肚子已经挺大了,不过她几乎没啥孕期反应,能吃能喝能睡的,可以说除了口味略微改变外,旁的都一如既往。这令家属楼其他小媳妇儿羡慕不已,不单羡慕她有个好婆婆,更羡慕她有个心疼妈的乖闺女。
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所有人都认定唐红玫肚子怀的是个大闺女了。
正闲聊着呢,就有个脸生的人探头探脑的进了家属区的大门,见这边纳凉的人多,凑过来问:“知道兴安公社第三大队那个唐家三闺女在哪儿不?”
“啥事儿啊?”唐婶儿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这话,忙起身上前询问,“我是她婆婆,有话跟我说。”
“也没啥,就是她娘家人叫我顺便过来捎带个口信。就是她二姐今个儿上午在地头上生了个闺女。”那人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她妈叫她不用回去,队上忙着秋收,还说江家那头也没打算办酒。”
“还能是什么?肉啊!她儿子今天买了一大块猪肉,可往常他们家吃肉咋没那么香呢?这香味也太馋人了。”
……
类似的对话在家属楼里频频响起,尤其是就住在唐婶儿家楼上的几户人家,哪怕冬日里不常开窗户,那浓郁的肉香味儿还是能透过缝隙传了进去,勾得人心里直痒痒。
本来就是饭点,有些人家虽然已经吃过饭了,可闻着这个味儿,还是忍不住狂咽口水。最糟心的就是还没吃午饭的,这不年不节的,一般人家也就是蒸个米饭炒个小菜,好些都是拿腌萝卜、咸菜疙瘩凑数的。闻着这个肉味,再看看跟前这些饭菜,明明肚子里在唱空城计,可他们愣是吃不下去。
成年人也就算了,小孩子是真受不了,抽抽着鼻子嚷嚷着要吃。可这年头别说肉了,粮食都是按人口按月发的,里头多半还是粗粮,再怎么没脸没皮也不能上门讨肉吃。
这个中午,家属楼这边还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因为闹着想吃肉而挨打的孩子就有不少,更有人存了心思,打算回头去问问唐婶儿这肉到底是咋做的。
话说回来,都快月底了,多半人家手里头早就没了肉票,也就是唐婶儿早先攒了点儿,盘算着办喜酒时拿出来,结果到了正日子肉店没货,可不就等到了这会儿?其他人家,但凡是手上还有肉票了,今个儿一早就该去肉店门口排队买肉了。
比起其他的街坊邻里,最糟心的怕是隔壁李家婶儿了。
他们两家是邻居,厨房干脆就是紧挨着的,整整一个上午,那股子浓郁勾人的味道就没断过。好不容易吃过了午饭,她就盼着那味儿快点儿散掉,可也不知道咋弄的,味儿居然越来越浓郁了。
不知道咋弄的?唐婶儿告诉你,她吃过午饭就把窗户打开了,还特地翻出了夏天用的大蒲扇,瞄准了方向狠扇了好几下,看的唐红玫一阵无语,只得边洗碗边等婆婆玩够了之后,她才把卤水收了起来。
卤水这玩意儿,不单可以反复多次使用,而且用的次数越多,时间越长,味道越佳。就是保存的时候得注意点儿,得将浮油、浮沫撇除,经常过滤去渣,哪怕暂时不用也得经常煮沸消毒。好在这会儿是冬天,相对来说就没那么麻烦,只是唐红玫清楚的记得,梦境里的自己是用陶瓷器皿装卤水的,好像用铁锅装着不太好。自家里倒是有个粗瓷坛子,可里头装了大半坛的咸菜疙瘩,腾不出地儿来。思来想去,唐红玫拿了两个大搪瓷缸子装了卤水再盖上盖儿,又把卤料袋单独放在了一个碗里。
等东西都收拾好了,唐红玫又拿抹布仔细的把台面抹了一遍。她边干活还边琢磨着,回头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将最简单的卤方配料给凑齐了,最好是再弄点儿大筒骨来熬,毕竟这简化版都已经是无上美味了,要是能依着梦里的来,那该多好吃呢?
收拾厨房花了点儿时间,等她出了厨房时,也已经快两点了。许学军下午还得上班,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戴上帽子就匆匆出门了。唐婶儿倒是没啥事儿,这会儿已经进了自己那屋,想来是躺着睡午觉去了。
唐红玫左瞧瞧右瞅瞅的,实在是寻不出什么活儿来,毕竟县里不同于她娘家大队上,一大家子住在一个院儿里,老人孩子一大堆不说,屋前屋后还养了鸡鸭,就算她不用下地干活,平日里也是从早忙到晚的。
外屋没啥活儿可干,她干脆也回了里屋,本来想收拾一下屋子,可无奈许学军本就是个勤快人,家里又有个更闲不住的唐婶儿,家里到处都是一尘不染的,她就想弄块布来抹一把,都寻不到脏的地儿。
又在屋里转了转,见实在是寻不着事儿做,她索性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养神。
正迷糊着呢,忽听外头有人高声叫骂,听着这声儿,好像离得还很近:“二桃你就不能哄哄你弟弟?啥?他要吃肉?你哄哄他!”那声音气急败坏的吼了两嗓子,中间还隐约听到有孩子的哭闹声,隔了有一会儿,最早那叫骂声打了个转儿,变了调儿又说,“我的小祖宗哟!家里的肉票不是月初就花了吗?肉全进了你嘴里,咋还闹呢?……二桃!!”
唐红玫很是无奈的睁开眼睛,隔壁闹成这样,她还歇个啥劲儿呢?略略听了一会儿,虽然还不明白前因后果,不过听着这意思,倒像是跟她中午做的卤肉有关。又仔细想了想,隔壁家那不就是李家?她还记得她婆婆跟李家婶儿有不小的过节。
这个下午,唐红玫边躺着养神边听着隔壁闹腾,更确切的说,是李家婶儿骂闺女哄儿子的现场直播。当然,甭管过程如何,没的肉票终究是事实,再闹腾也没用。
到了晚上,因为许学军上的是中班,要到夜里十点再回家,因此晚饭桌上并没有他。
还记得刚嫁过来时,唐红玫还颇有些不习惯,毕竟乡下地头全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哪怕是秋收最忙的那段时日,到了夜里终归还是休息的。好在,有这么一段日子适应后,到了现在,她倒也习惯了。
三班倒的制度是最大程度的利用了厂里的机器,可对于这些工人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早班和中班也就罢了,前者是从早上六点到下午两点,后者是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最难受的就是上晚班,等于就是要熬一整个通宵。而每周至少有一次打连班,就是上完晚班接着上早班,整个人连轴转,最是耗身子了。
不过,就算这样,机械厂的工作也是人人眼馋的。早些年,厂子里还时不时的招聘工人,最近这几年,是一个都没招聘,想要进厂子只有一个法子,顶替接班。
许学军当年就是顶了他老子的班。而厂子里,为了顶班的事儿闹得鸡犬不停的,也不在少数,毕竟位置就一个,孩子却未必只有一个。不过,那就跟唐红玫没啥关系了。
一想到明个儿又到了许学军上打连班的日子了,唐红玫就忍不住心疼。盘算着中午还剩下了一半的卤肉,干脆留着不吃了,叫许学军明个儿带到厂里去吃。
等傍晚准备晚饭时,唐红玫就把这事儿跟婆婆商量了一下。
唐婶儿早年丧夫,这辈子就得了许学军这独一个儿子,哪怕这儿子平日里跟个锯嘴葫芦似的,经常好几天都不吭一声,可她还是疼到骨子里的。早以前,她只盼着儿媳早日进门,现在儿媳进了门,又把儿子放在心尖尖上,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反对?
“也不用都给学军带上,他们厂子里有食堂,供应大白馒头呢。你呀,给他一半,再留一半自个儿吃,瞧你这瘦的。”唐婶儿说着就开了橱柜,“咱们晚上打个蛋花汤,就算不能顿顿吃肉,也不能老啃咸菜疙瘩,我可不是隔壁李家婶儿。”
听婆婆提到了李家婶儿,唐红玫一面手上的活儿不停,一面就将下半晌听到的事儿简单的说了说。
唐婶儿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那人就这样……我跟你说,她男人叫李平原,是机械厂的老员工了,家里俩闺女一儿子,最大的闺女叫李桃,早好几年前就嫁掉了,二闺女顺着她姐的名字起,叫李二桃。你说,桃啊梨啊多好听?她非得叫个二桃,老天爷咋没叫她再生个三桃来呢?最小的这个盼了好些年,总算得了个儿子,宝贝得跟个啥似的。”
横竖都起了头,唐婶儿索性打开话茬子说了个痛快,连早两年厂里妇联主任想撮合两家当亲家的事儿都说了,她倒不怕儿媳有啥想法,只因打一开始她就把嫌弃挂在了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