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距离不远,杨幼娘几乎能听到他磨牙的咯咯声,她也从这个侧面得知,霍桑很生气。
作为在识时务中最杰出的俊杰们之一,杨幼娘自然不会干坐着。
于是在感觉霍桑发火的前一刻,她突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赏花宴……”
“相爷,妾错了!妾不该教训……嗯?”
由于方才一心想着跪下认错,竟没听清霍桑的话,但她隐约感觉,两人说的似乎不是同一件事。
她有些茫然,并试着抬头看他,谁想霍桑此时的脸竟是绿了一片。
她又猛地将头低了下去。
由于过于猛烈,她发髻上的那些钗钗环环叮当作响,配合着她手腕上那十几个镯子相互碰撞的响声,竟与她此时的心情莫名的契合。
这一招果真百试百灵,这叮当作响的声音,虽吵得霍桑头疼,但他的情绪缓和了好些。
他扶住额,良久之后,才出声,“你可知余老夫人与本相之间的渊源?”
杨幼娘点头,“老夫人说,您儿时吃过她的奶。”
霍桑又蹙起了眉,怎么好端端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带着些难以抹去的市井味儿?
他顺了会儿情绪,才道,“既然知晓,那你为何大闹曹府,对她不敬?”
杨幼娘沉默了,她的胆大妄为,不是他所希望的吗?
这些日子,他虽逼迫她学那么多礼仪,但却从未告诉过她余老夫人与他之间的关系,不正是等着她用她的无知去大闹一场吗?
霍桑道她是心虚,追问道,“怎么不答?”
杨幼娘暗自一笑,渐渐直起身,将跪转成跪坐,微微抬起头,正视着他,“相爷,您这样就不厚道了!”
嗯?霍桑挑眉。
杨幼娘又道,“就没见过像您这样过河拆桥的!”
霍桑微怒,“本相何时过的河又何时拆的桥?”
狡辩!杨幼娘暗自冷哼一声。但表面依旧如方才那般平静无波。
“相爷其实早就知晓那位曹三娘心里怀的是什么心思吧?哦,不对,”
杨幼娘整理了一下,再道,“理应说,余老夫人的心思相爷早已心知肚明,但相爷却寻不着时机拒绝,这才将妾推了出去。”
在霍桑微凝的神色里,杨幼娘得知自己猜的不错,便再道,“余老夫人又对相爷有恩,那这恶人也只好由妾来做了。”
曹三娘那般娇贵的美人,再等两年绝对能长成倾国倾城的貌,霍桑眼睛又不瞎,思来想去,唯一能让他看不上曹三娘的理由,也就是宫里的那位了。
杨幼娘不禁长叹一声,这霍阎王,还真是个痴情种。
霍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杨幼娘说得不错,他确实想利用她与曹府划清界限,但不只是因为他要拒绝余老夫人,而是六年前京都的那场内乱。
那场内乱来得蹊跷,该死的枉死的都死得很蹊跷。
可他记得清楚,当年曹府与那场内乱有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而今却毫发无损。
这是否就证明,曹府站对了位?而那些枉死的……
见他陷入自己的沉思,杨幼娘自觉自己说对了,其实想想,他对淑贵妃一往情深,也不一定是好事。
那可是陛下的妾室!
就算陛下和善有加,试问世间哪个男子会将自己的妾室平白让给旁人?就算心里想让,面子上也挂不住。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该将注意力转移至别处才是,至少在她被扣相府的这一年里,他与贵妃不能再起什么幺蛾子。
说得再白一些,她此刻名义上是相府后宅的女主人,若霍桑再娶妻纳妾,名义上也都能与她扯上一些关系。
若他纳的是陛下的女人,到头来倒霉的,还是她!
所以,思来想去,杨幼娘决定苦口婆心地同他解释解释纳其他女人为妾的好处。
第21章有辱斯文“她果真与一般人不同。”……
“只是……”
她换了个姿势继续跪着,言语中却满是委屈,“妾与那些夫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如今在曹府闹了这一遭,万一她们今后寻妾麻烦,妾可如何是好?”
霍桑眉头一拧,话虽如此,但他只是利用她回绝余老夫人,却没让她做旁的事!
“是!是妾的错!”他还未问责出声,杨幼娘又赶在了气口上连连认错,“可妾就是听不惯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小人。”
“她们说,霍府是阎罗府,相爷是活阎王,霍府的那些奴仆是相爷在廷尉用刑致死的厉鬼。”
她气愤道,“妾就住在相府,虽平日里不曾见着那些奴仆,但相府也是有人气儿的!所以……”
她换了个比较轻柔的声音道,“所以妾才想着,在府上办个赏花宴,一来,让她们见识见识霍府的端庄大气,二来,也给曹府、给余老夫人赔个不是。”
霍桑眯了眯眼,他不喜人多,更不喜旁人踏足他的府邸,他娶她,将她迎进府,已然是他此生最大的让步。
她居然还要邀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当他的府邸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市集不成?
他的声音依旧强硬,“她们要说便说,本相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