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话要告诉——”
“有的。”
“嗯?”
这次怎么干脆起来了。
她脸上在笑。
心却忽然在这坦白里变得难受。好像自己去撕开结痂的伤口,那种痛感在撕扯她原以为很坚固的决心。但她仍是笑,以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应对。
“哦……”
她歪歪头,看向他,说:“所以?那你说呗。”
他于是就说了。
说我以后可能不呆在北京了,应该不回来了。
说方圆对外泄露了《剑侠》的策划案,还有天莱那个“全息计划”的投资细节,对天莱造成了不小打击,林林总总算下来,至少造成七千万的资金流失,他最近一直在忙这件事。
“不过不致命,”他又补充,“钱是能赚回来的。不是问题。但我以后,也许再也不会用身边人了。”
“……”
“艾卿,我的生活,其实远比很多人都简单。你知道的,朋友是那几个,知心的是那几个,圈子很简单,爱的人也很简单。”
夏夜有风。
他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一瞬间,却好像很远了。
她仰头看他,她却没有看她,看向很远的地方。
“我以前想过好多。想有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其实房子不必很大,但要有个很大的电视,可以看电影也可以连上打游戏。周末的晚上,我们可以黑了灯看恐怖片,吓怕了就去吃夜宵,你喝醉了我背你回家,听你说醉话,你上学,我去接你,路上给你买灌汤包,我就远远看着你走进去校门,你回头,我就冲你挥手,目送其实,原来是个很让人觉得幸福的事。至少我觉得那一刻,是挺幸福的。”
“你不知道,其实你活得像……真的像我最向往的样子。我想让你可以一直那样活下去,你回来了,会给我讲今天学了什么,上了什么课,交了什么朋友,我一边听,听完也告诉你今天碰到什么傻/逼,喝酒喝得想吐,好的坏的都可以说……有时候我照顾你,有时候你也照顾我,就算宿醉也不怕,你会给我熬醒酒汤。我醒来,站在厨房外边看着你,不是烫了手就是拿错碗,也挺好的。我又觉得,我好像是个有家的人了。那个小房子就是我们的家。”
“我以前总觉得,人出生在哪个家庭也许是不能选择的,但是人生是可以选择的。我会赚很多钱,比很多人都成功,没有人会看不起我们,我以为这样就够了。现在想想,实在是我太天真了。也许我能控制我自己,但是我不能控制别人。他们说不动我,就会来说你,而我呢?我能做什么?我没可能杀了他们吧。没可能对他们生老病死无动于衷。我知道自己做不到。我只是一次又一次用我的希望来说服所有人,我想你相信我,但是艾卿,我慢慢发现,其实,这么做的我,和我父母有什么区别?”
“……唐进余。”
“艾卿,我们结束了。”
“……”
“所以这次,是我最后一次送你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艾卿张了张嘴。
她僵硬地站在他面前,有一瞬间,恍惚是松了口气吗?但她甚至来不及抓住那瞬间的轻松,紧接着却是心往下沉,深不见底地沉。
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天生的敏锐让她清楚这时候说出的每句话都代表什么。她只能紧紧抓住包带,最后看他一眼,便扭头往电梯走。
一步。
【唐进余,你真的会娶我吗?】
两步。
【你许了什么愿望?】
三步。
【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你去。】
【……可是我们,就是不一样啊。】
电梯静静往下。
她不回头,只转而抓紧扶手。
脑袋很晕,重新踏足地面的那一刻,眼睛却忽然好像装不下,一颗颗沉甸甸的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第34章“过了这村就没这……
唐进余离开北京,大抵是在这年漫长暑假中的某一天。
但具体是哪一天,什么时候做的最后决定,艾卿却并不清楚。
甚至连知晓他真的走了,也只是因有一日路过天莱所在的大厦,瞧见曾经偌大的Logo已被摘下。
她正好来这附近办事,便又进门,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声一楼前台,才知道天莱的总部业已搬走。
“喏。”
前台小姐想来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当然,大抵也有站久了无聊的成分。
看她专门来问,只以为她也是个知道点“内幕消息”的人,遂又指了指旁边竖牌上的六到九层,低声道:“最近都在拍卖了,年初九千万买的,现在六千万就卖。好像听说是他们公司有另外一个重点项目,资金链不能断吧,这几天不少人来问呢。”
“哦、哦,这样。”
艾卿听得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