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
艾卿毫无防备间被她打趣,一时无言以对。
幸而老天相助,报社的同事此时正好开着新闻车赶到,两男一女,从车窗探出头来向她们打招呼。她概都挤出笑容,一一应了。
闲话几句,这才得以脱身,在此和人分道扬镳。
只是,为了避免某些意料之外的遇见。
有了林柿无心插柳的“提醒”在先,在香港呆的头三天,她宁肯上午顶着太阳在中环做街访问卷调查,中午或傍晚抽空,依次去拜访此前节目中认识的港大或港中文著名教授,下午整个泡在图书馆或档案大楼里。也愣是一次都没有往新界屋村的方向去探。
林柿若问起来,她只说和这次要做的选题方向无关。
亏得教授的推荐函顶用,她的半吊子粤语也还算顺溜,其间倒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只是Dr.古见她勤勉,计划安排亦得当,中间又托付给她一位刚念大学的“小小师妹”。
说是自己世交家的小女儿。见两人研究方向相近,未来这师妹又有意去往Q大深造,回大陆发展,便索性让她们联络联络。
当然,本质上,亦无外乎是社交场上的关系置换而已。
艾卿领了古教授的情在先,这时也不好推脱人家的请求。
于是从此,便和这位名叫“阿静”的师妹成了对要好的“饭搭子”。每每她在主图二楼查档案,这师妹便拿着本专业书陪在旁边,加上一层有星巴克,她们两人图方便,大多时候就在那“茶歇”。
一来二去,咖啡喝了没有几十也有十几杯。
五天时间眨眼过去。
等艾卿临了要走时,某日下午,又逢茶歇时间。
眼见得旁边学生埋头苦读的有,拖手诉情、你侬我侬的亦不少。阿静却忽又拉住她手,颇八卦地抛来一句:“卿卿姐,说起来,你有冇同人拍拖来的?”
“你是问有没有拍过拖,还是有没有现在进行时?”
艾卿彼时正一个字一个字校对着屏幕上的档案照片。
闻言,忍不住满头黑线,又顺手扶了扶鼻梁上那笨重的黑框眼镜——这两年,她视力实在下降得厉害。
有时臭美,戴隐形眼镜其实也看不出来。
但这种长时间盯着屏幕查资料的工作,还是不得不用上框架眼镜:当然,按照她的喜好,这框架也是圆滚滚的。衬得一张白团子脸愈发带些年轻人的稚气。
镜片下的眼神清棱棱,说的话总不像骗人。专注得很。
“说有没有当然有,我又不是像你一样,十八/九岁。不过要说现在进行时……”她顿了顿。视线下意识看向电脑右下角:2022年11月5日。很好,差一天。于是稍稍心安理得,遂不慌不忙补充,“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就是没有啦!”
阿静说着。
见她心还在资料上,视线又转回电脑屏幕,索性一把攥住她双手,又满脸热切地问:“想不想拍拖?钟不钟意靓仔?”
“……我想我对你的同龄人应该没兴趣。”
“诶!不感兴趣就对了。”
阿静满脸深沉,娓娓道来:“是这样的,有件事,令我烦恼很久了。经过我一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这个问题也许有了最完美的答案——”
“嗯?”
“人善心美,才高八斗,勤俭治家,品性温良,最关键是,你同我阿哥当年——嗯,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的审美取向,爱情向往,简直是百分百匹配。简称,绝配。”
“……”
“做我阿嫂,怎样?”
阿静的深沉变作沉痛:“顺带等你回内地,还能把我哥也带走。他在这边真是好似死神,长得那么帅,又不笑,鬼样个,吓我半死。”
“在你之前,我已折戟了五个准阿嫂,七个老同学,九个师姐,个个不满意。再找下去,大概等我嫁出去,他也没消息吧?——话说,他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恐女——咳咳,不对。唉,总之,他再不找女友,别说我阿婆,连我都要怀疑他是基佬啦。”
“……”
艾卿听得全程默然。
心说你都知道还问?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但见对面少女当真满面愁容,泫然欲泣,十足的年轻戏精。为免打击她“寻嫂信心”,到最后,亦只又淡定地扶了扶眼镜。
顺带探手摸向她额头,察觉体温正常,没发烧。
这才放心地重新埋头于档案堆中。
“不如换换帮他找个男的,”她最后说,“别祸害女同胞了。”
话音刚落。
咖啡店门口,两名情意正浓相依偎的少年情侣,忽地去而复返。
两人互相为对方拍打着衣服上的水渍,转头,又甜蜜地靠在一起,随即从里间的门回到图书馆主馆一楼:在港大,许多教学楼与图书馆交连,内部互通,若不是急着要走,在馆内耗耗时间也并无不妥。
艾卿见状,若有所感地看向窗外:
果不其然。
这个天气,头先还是毛毛细雨,到这会儿,竟有了乌云蔽天、大雨将至的兆头了。
好消息是,她还能坐在这等上一阵,倒不急着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