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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闻熠将闻昭背上了喜轿,见她端坐在轿子里头,两只白嫩的手交叠在膝上捏紧了裙摆,瞧着有些紧张无措。
“别怕,三哥会陪着你过去的。”姜闻熠将她微皱的裙摆从手里头解救出来,轻轻抚平,在退出去之前还是忍不住与她说,“日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找三哥,三哥就算有了妻儿,哪怕子女绕膝,哪怕发苍苍目茫茫,你仍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姜闻熠捉住闻昭的手,沉声道,“三哥出去了。”姜闻熠手上加了力气,好似在给闻昭打气,只是这手还未拿开,便被一滴热泪给烫得一颤。
帷裳落下,将闻昭彻底隔在里头,姜闻熠退到边上。他的手上好似被烫出了个窟窿,灼得他难以安宁。
闻昭被盖头遮住了视线,几乎是两眼一抹黑地被人牵引着,下马车,进陆府。
就连拜堂也是晕乎乎的,像是喝酒上了头。
她有些紧张害怕,又隐隐欣喜得发颤,她真想掀起盖头来瞧瞧这个与他对拜的新郎官是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陆然。好似一定要看一眼确认了是他,她才会安下心来。
被送入洞房的时候,闻昭又想起那张叫扶摇赞叹不止的床榻来,被喜娘扶着进了新房,在床沿上坐下,闻昭几乎有种陷下去的错觉。
也不知陆然在这榻上铺了多少层,竟然松软至此,坐下的时候有种被羽毛或棉花轻柔包围的愉悦。
他这般布置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些什么……或许是为了缓解紧张,闻昭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想着,大红盖头底下的那张脸,又一次不可抑制地烧红起来。
新房里有些热闹,闻昭的耳朵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隔膜似的,恍惚间这些声响都从耳边划过,没有落到心里去。有个妇人笑着说了什么,也不知她是不是那位全福太太,她这一说,喜娘又笑呵呵地开口,这喜娘的声音闻昭倒是识得。
这个喜娘将撒帐歌唱得千回百转,本就羞煞人的歌词越发听不得了。闻昭觉得有些别扭,脖子也酸得厉害,却仍是纹丝不动。
陆然也没有将撒帐歌听进去几句,他满心满眼的都是这个端矜地坐在床边的新娘,他真想不管不顾地上前将她拥入怀里。这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新娘,临了却觉得有些不真实,像是一场令人迷醉的美梦,只有将她紧紧揉进自己才会叫他心中踏实。
陆然从全福太太手中接过喜秤,几乎发着颤,他稍稍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前人的盖头挑起。他决定了,就算这是一场梦,他也要好好看看昭昭为他凤冠霞帔的模样。
也不知掀盖头这一礼节是何人想出来的,红绸的遮挡乍然消失,露出新娘低头浅笑的容颜。陆然心里觉得,那个想出了这个点子的人,定是享尽了人间至乐。
新房里安静了一瞬,仿佛一说话就会惊扰了这个大妆着的娇娘。明明新娘上了妆之后几乎都是一个样儿,白脸颊红嘴唇的,可这束缚一般的妆容却未曾减去她半分美丽,反而将她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给衬得水波潋滟,仿佛三月的桃花被暖风一吹,打着旋儿落入池里,星星点点地弄皱了一池的春水。
闻昭心里有些慌,抬眼看向陆然。他从未穿过绯色的衣裳,今日是头一遭。但因着他肤色如玉又身高腿长的,这一身喜服丝毫没有减去他半分的清隽秀雅,反将他衬出几分红尘喜气来。陆然对着外人的时候就有几分清冷淡漠,不熟悉他的人还道他是那天上下来的谪仙,仿佛不食五谷不染烟火,若他们见了陆然今日这身大抵就不会这般觉得了。他能将白衣穿得飘然若仙,也能将红色穿成盛世风光。
且他的脸上洋溢着喜色,纵使没有笑出来,但他的眉眼舒展,唇角上扬,任谁都能瞧出他的好心情。
一时间,闻昭心里满满当当的,她这一笑,陆然看得越发痴了。
直到喜娘喊了第二声,陆然才回过神来,两人喝过合卺酒之后他便要出去敬酒了。又要等上许久才能再见到闻昭,陆然心中不舍,与闻昭喝酒的时候一双眼就没有离开她过,直将闻昭看得不敢与他对视。
这些个贵妇人都教养极好,不过意思意思便是闹了洞房了,留了陆然一些时间与闻昭温存。
陆然将闻昭头顶的凤冠取下来,伸手在她颈后揉了揉,温声道,“酸疼了吧?”
见闻昭撅着小嘴连连点头,陆然笑了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记得吃点东西,我先去前头了。”
闻昭又是点头,陆然这才站直了身子,往外迈了一步又回过头来,“樱桃味儿的,不错。”
闻昭嗔他一眼,陆然笑得愉悦,大步出了新房。他这一走,扶摇芙蕖两个便走近闻昭,为她卸妆沐浴。
不得不说,净室里头这个小温泉简直妙不可言,大理石砌成,三层的台阶走上去才能见着池面,闻昭挽着头发,将脖子也埋进了温泉里头,热气氤氲在她脸上,浑身也暖洋洋的。扶摇站在池子外头,一勺接一勺地将莲子羹喂到她嘴里。
陆然官居要职,这种时候自然是人人都要来与他喝几杯的,一时半会儿必定回不来,因此闻昭也不急,身心惬意地泡着温泉,一碗莲子羹下肚之后,便由着芙蕖给她松松头发。今日的发髻挽得太紧了些,凤冠再那么一压,现在头皮还隐隐疼着。
陆然好不容易才脱了身,步子摇晃着由魏梁扶到了门口,待一脚踏进新房起,他又变回了那个神志清醒又俊美无俦的新郎官。
他设想过许多遍,当他一身酒气回来时,闻昭应当换了一身正红的中衣坐在榻边等他回来,闻见了他身上的酒气便嘟囔着推他去沐浴。可他见到的景象却迥然不同。
他特意布置的拔步床上坐着他的新娘,她的长发被放下,松松散散地束在脑后,又垂了几缕在胸前。大抵是太困了,闻昭已经斜靠着床头睡着了,正红的幔帐贴在她的颊侧,映出了一片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