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珠眸中曾经承载着一种荒凉的苦涩,如今却好似破晓前短暂的黑暗。
对裴筝,她从不隐瞒什么:“筝筝,因为大姐也会累。之前,我确实可以将太尉府的利益放在首位,遵从爹爹的要求和这个世俗的规矩。
但我失去了一切!我丢掉了我的信仰,消磨了我的光。现在,我有能力从泥沼中爬出,东山再起,又凭什么不去选择尝试呢?
原先,我为了太尉府的利益而活,但现在我只想做一回自己。
在裴瑾一步步将长姝香铺的名声瓦解,最后彻底摧毁掉之后,他便与我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裴筝深吸一口气,随后将之重重吐出:“即便,会与整个太尉府站在对立面?”
“也在所不惜。”裴文珠的这句话接的很快。
说罢,便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感,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变得明朗可爱。
瞧着良久静默,似乎在思考者什么的裴筝,裴文珠叹口气道:“筝筝,如何抉择在你自己,就算你我最终反目,我也不会怪你。”
她说罢便先行离开,裴筝也没有追过去,而是僵立在当场,若有所思。
翌日,云倾岫还未用早膳便出了侯府。
云萧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不再过问了。
云倾岫这几日一直在核查前几个月积压的坊内交易情况与惊羽卫的训练进度,不过有福叔和明叔两人的共同打理,一切都井井有条,几乎没有纰漏之处。
她满意地将账本交还给福叔,刚准备夸赞一句,惊鸿便将门帘拉开一角,露出半张白皙娇俏的脸:“小姐,裴大小姐求见。”
云倾岫微微颌首,将一旁的白玉面具带上,摆摆手示意福叔退下。
随后将两杯茶盏摆在相对的位置,素手掂起茶壶,便有蒸汽四溢的滚烫的淡青色茶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精准地落在茶盏之中。
“带她进来。”云倾岫双眸注视着杯中的倒影,将两杯皆满上。
裴文珠随着惊鸿走入云倾岫的雅间,一路之上那近乎精妙绝伦的设计让她心中暗暗惊叹于十里绣春坊的底蕴。这着实不是长姝香铺能比拟的。
“裴大小姐,请吧。”惊鸿因为蒙着面纱,只能从那双弯弯如月的眼睛中看出那笑容。
裴文珠依旧没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讷讷地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地进了雅间。
坊主啊,那个商界的无冕之王,她如今落魄模样,何德何能可以入她法眼,与她商谈共事呢?
故而当她迈入屋中的那一刹那,觉得步子都极度虚浮,神经蓦地便紧张起来,手心的汗沁了一层。
在与云倾岫相隔约莫九尺之时便停下了脚步。“坊主......”
她这是第一次看到传言之中的坊主,曾经长姝香铺红极一时之际有过一次合作。
但那也只是大总管来与他们商洽此事,坊主根本便没有出面。
一袭青衣的女子身姿纤细,那不盈一握的腰间挂着靛青色鎏金坊主令。
她姿态慵懒地靠在罗汉床之上,白玉面具两侧挂着一对金黄色的流苏,自耳边垂落至双肩之上。
露出的一双犀利眼眸给人以深不可测的精明,琼鼻秀挺,红唇微微上扬。
是个气质清冷的冰美人。
“坐。”
一个字,冷得仿若刚冲破冰层的泉流,涌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