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二月头上,兴许是背后说的人太多,皇帝撑不住了,发了圣旨到将军府,说将军劳苦功高。
可惜依旧没派什么正经差事,虽赏赐了不少东西,不过都是些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等物,连田地都没有一亩,或者哪怕封个爵位也好。
不过顾九曦觉得皇帝怕是也挺为难的。
将军上辈子是一等公,不过是在打得匈奴和蛮夷五十年无力还手之后,现在虽然差了点,不过按照他这等功绩,至少也得是个侯爵,怕是皇帝不舍得,可是若是封的低了,又是皇帝自己没脸,索性干脆就不提这茬了。
只是顾九曦虽然看得明白,府里众人就有点被财富迷了眼。
眼见一箱箱东西抬进东院,孟夫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只看每个箱子至少要四个壮汉抬,就知道里头肯定是好东西了。
从此见了顾九曦越发的阴阳怪气。
虽然顾九曦不太在乎,不过天天听日日见的,久了也不太舒服。
这天晚上,都敲了一更的梆子,孟德笙还没回来,顾九曦不免有些疑惑,差人去问了外头小厮,不一会听音回来道:“说是将军早上出去了,中午回来说吃过饭了,就去了书房,晚饭没吃,到现在也没出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将军早上去哪儿?”顾九曦问道。
听音摇摇头,“将军早上一个人出去的,没带人。”
顾九曦想了想,道:“天已经晚了,也不好太劳师动众,叫厨房下碗面来,做成酸辣口味的,别太过荤腥,晚上不好消化。好了叫我,我给将军送去。”
厨上的人见来吩咐的是夫人身边的听音姑娘,做的又是给将军的饭食,当下几个人一起动手,才不过小半刻,面就做好了。
听音提着东西回来,道:“面跟汤是分开的,还有几道浇头,等吃的时候再浇上汤,省得面泡软了没嚼头。厨上的人还给夫人做了一碗清汤面,一起在里头放着。”
顾九曦点点头,提着食盒去了书房。
书房里大开着窗户,虽烧了火盆,不过穿堂风过来还是有点冷,顾九曦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见孟德笙挺直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一点烛火。这烛火随着忽强忽弱的风,也是摇摆起伏不定。
察觉到屋里进了人,孟德笙脸上一沉,正想出声训斥,抬头却发现来的是顾九曦,他脸上的表情放缓,声音也柔了些,“大晚上的,天又冷,你怎么来了。”
顾九曦将手上东西放到桌上,笑道:“虽已经在太夫人那儿吃了晚饭,不过眼下又饿了,我叫厨房做了点吃的,将军陪我吃一些可好?”
孟德笙没有拒绝。
顾九曦抬手将盖子打开,热热的白气夹杂弄弄的酸辣味道冲了上来,孟德笙一闻便开了胃口,道:“这回可真是饿了。”
顾九曦将碗碟子等物一一端了出来,飘着红油的汤浇了上去,道:“这还是我第一次伺候将军吃饭。前头我坐月子,倒是将军伺候我不少次。”
孟德笙生得极高,就算坐在那里也能看见食盒里头还有一小碗清汤寡水的面,上头不过飘着两片绿叶还有几片笋,知道是给顾九曦吃的,当下皱了皱眉头,道:“这有什么可吃的。”
说着将碗端了出来,将那不过一两筷子的面连汤带水倒在自己碗里搅了搅,“虽已经是二月了,不过天气还冷,吃点辣暖暖。”说着又从自己碗里夹了面又倒了汤递给顾九曦。
顾九曦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将军霸道。她在孟德笙身边坐下,看着自己面前一碗满是红油的酸辣面,笑道:“将军真是……那面看着虽是清汤,不过却是熬了一天的老母鸡汤,厨上人好好的心意——”
“咱俩吃一样的。”话没说完,就被孟德笙打断了。
顾九曦也不说话了,虽然她吃过饭了,不过这阵子又要带孩子,又要管着东院,今儿又才将皇帝的赏赐整理完毕,这些日子的确是比往常吃的多些,眼下闻着这又香又酸又辣的味道,立刻觉得饿了。
两人不声不响吃完了面,顾九曦又将东西收在盒子里,孟德笙开口了。
“今日我偶遇兵部侍郎,他言语里……”孟德笙顿了顿,皱着眉头道:“陛下要将我手下的兵打散了分开。”
顾九曦一愣,这就怪不得将军生气了。
只是想想上辈子,这等事情将军肯定也是遇见了,而且还毫发无损好好地走了过来。因此顾九曦笑了笑,道:“将军有什么担心的?可是担心这些人到不了好去处?”
孟德笙面色一沉,他担心的自然不仅仅是这个,他还担心皇帝下死手整治这些良才,又担心兔死狗烹,担心皇帝下一个就要对付他了。
到时候……他肯定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只是这第一步……他孟德笙究竟要忍耐到什么时候。
“将军不用担心。”顾九曦笑了笑,“我还记得当日将军回京,我跟姐姐还有家里伯母们去看你。”想起当日的情景,还有孟德笙最后看着她顾家店铺的大门不肯走的样子,顾九曦心里一阵的甜蜜,又有点害羞,“将军威望之高,是谁都怕的。”
“你在看看这院子里,将军几年才回来一次,这些人还是忠心耿耿,一点不动摇。可想日日陪在将军身边的士兵们,是多么的忠心于将军了。”
听见顾九曦这么说,孟德笙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来,点头道:“的确如此。”
“这么一来,”顾九曦狡黠一笑,“陛下将你的士兵打散反而是个好事。原来不过二十万士兵,没两年全国的兵都要姓孟了。”
孟德笙大笑起来,抬手想在顾九曦肩上狠狠拍两下,不过总算及时记起来这个是他体软身娇的夫人,当下由拍变成了捏,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盼着陛下早点动手了!”
就算是捏,顾九曦也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不过靠在孟德笙怀里极其暖和,她只是伸手拍了拍他,见他不再动作,便随他去了。
“底层的士兵陛下想必不会太在乎,况且还有留一些看守边界……”孟德笙若有所思,“那边是几个副将还有先锋……以及精卫营里的五千将士。”
孟德笙眉头尽展,又是狠狠捏了顾九曦两下,这才道:“若不是你……可真给我出了个好主意。”
顾九曦被捏得有点软,急忙从他身边逃开,“就算没我,将军自己也能想到。”
“没了你可没这么快想明白。”孟德笙站起身来,伸手将顾九曦这么一拉,就这么半拉半拽半抱的回了屋子。
第二天孟德笙就恢复了正常,脸上虽然还是愁云满布,不过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来现在的愁云都是装的。而且他也不太在府里待了,每日都要出去半天,有时候回来都已经一更天了。
顾九曦猜他定是为了手下将士四处奔波,也为了将军府的未来,还有在皇帝手底下的生计,虽然不多问什么,但是府里的菜色是一天比一天好,睡得床铺也是软绵绵热腾腾的,只叫他不为了这些细枝末节操心。
这天下午,顾九曦在太夫人处吃了晚饭,正想走,看见孟德笙进来。
他还穿着早上出去时候的衣裳,想必没回去就先来请安了。
孟德笙给顾九曦使了个眼色,去跟太夫人说话去了。
顾九曦知道这是让她等等,一会两人一起回去的意思,便在外头坐下,等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