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读过的诸位老饕里,也有推崇加雪梨与苹果泥的,说是解腻增香。林绣自觉技艺尚不纯熟,这种邪恶吃法还没敢挑战。
帮工的小伙计早已快手快脚拆好蟹。
现在还不到“蟹肥新白露,螺瘦未秋分”的时节,不过这筐精挑细选的蟹已是膏黄脂满。
挑出最肥美的可白嘴吃,其余一半再蒸作汤包,剩下都通通成为狮子头。
大火小火慢催熟,先蒸后酿一道工序下来,石榴大一个肉圆,盛在青笋与香菇所烩的汤中,粉粉地噗着热气。
一切准备妥当,林绣用干毛巾擦了手,呼喊小厮们上菜夕食没那么排场阔大,因而这次没报菜名。
远来客已吃了一会子茭白鳝丝,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这是极正经的江南菜,时令不待人,需赶在夏天离去前赶紧吃一顿。
茭白嫩如新藕,甜如蔗霜,色白肖象牙。黄鳝鲜爽滑溜、皮弹肉软,两相搭配折中了泥气,更加一分鲜灵。
江大人素来是食不言的,他只能暗自心急等下一道菜。
揭开汤盆盖,汤色极澄澈,白瓷钵里紧握着淡红色的一团。
江霁容刚要下筷,又想起什么,低声吩咐江白几句。
狮子头煨得酥烂,形状却一点不散。
红木筷子戳入肉,取出来是仍是洁净而不沾肉沫的。只是离开的那一刻,整个狮子头就像突然失去骨架一样,轰然倒塌了,散在盘子里一副任君采颉的样子。
客人眼前一亮,“肯定没加鸡子与芡粉。”他平生最恨皮球一般怎么戳都捅不烂的狮子头,吃进嘴里实在倒牙。
只是似乎少点什么,他等了会不见主食,正想要碗白米饭时,蟹黄汤包闪着金光一样呈上来。
个个酒盅一样大,提起来颤颤巍巍,漂漂亮亮盛在白瓷盘里还须得用内里凹陷的圆盘,不然汁水奔涌,染脏衣物就不好了。
蟹膏腴润,蟹肉鲜甜。
在它头顶咬下一个小口,散出蒸腾热气。调羹里尽是鲜浓汤汁,先将其一饮而尽,再捏起包子一角,蘸上镇江香醋。
有吃得急的,大口咬下,很容易烫出一嘴泡。还有初次吃的食客,难免汤汁“嗤”的喷人一身,实不雅观。
叮叮当当间,宾主尽欢,吃得面色红润。
差使两个小丫鬟给自己捶背,林绣刚舒服地享受起大厨待遇,就被赵管家又匆匆叫走这客人说什么也赖着不走了,非要见见掌勺小娘子。
知她非扬州人,也并不是学士府的厨子,这位客人更是诧异,直接快进到“小娘子愿不愿来我府上做私厨”一步。
林绣笑道,“若您还想再吃,只消小厮带个话,很快就送至府上。”
现代外卖行业风生水起,她眼馋许久,这等好机会可不容错过。
客人面色一诧,旋即又笑了,“以后定去店里尝尝老板手艺。”
微风轻起,馀霞吹软,盘盏已被撤下,忙活一下午总算有了清闲时间。
桃枝跟她编排起今天的食客们,“他一气吃了八个包子,个个如手掌来大。”
“那不是说明我做的好吃嘛。”
桃枝想想,也是。不过若是今后谁再说江南人士个个文雅,她定要与那人好好争论一番。
洗盘子洗碗有专属小厮负责,林绣在院子里逛悠一会儿,撩猫逗狗停不下来。
有人从身后叫住她,“林姑娘稍等。”
他淡淡地开口,明明语气关心,面上还是惯常清冷模样,
“你的手可有好些?”
林绣举起手,招财猫一样晃荡几下。白皙手掌上只留淡淡红痕。
“无事发生!”
江霁容也跟着她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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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是七夕佳节,小商小贩里有心思活络的,当街摆出了不少花花绿绿。
林大厨自发兼任起采购组组长,揪着两个小丫鬟出门买菜。
明明节日未至,各商家活动“预热”早已开始。卖情侣香囊的,多绣鸳鸯戏水或比翼双飞,很讨夫妇们喜欢。
至于三步一家的簪钗步摇、镯子耳环之类的实属诱人冲动消费,连她也扣扣索索掏出几个铜板,兴冲冲挑了不少。
虽然主要目的是想出府玩,桃枝和珠梨还是非常尽责地扛了大包小包回去。
林绣兴致未减,被一家杂货铺子迷花了眼。
白色的砂锅,底儿带着点雪青色。
卖锅的小贩笑着迎上来:“小娘子识货,这是鼎鼎有名的清河砂锅。”
圆凸的肚儿和微张的顶仍是包着釉的,林绣伸手一摸,亮晶晶、滑溜溜,细腻如幼童皮肤。
身后两人眼巴巴望着,她不由嘴角上扬,“今晚吃什锦砂锅。”
捧了砂锅欲走,再一看,居然还有铜火锅锅子,可惜三人实在拿不了这许多。
恋恋不舍地放下铜锅,林绣很懊恼为什么不多带点人出来。